第37章 二更合一(1 / 2)

萧晏脸色这才稍微转晴,他目色很沉,淡淡哼笑了一声。

“杀王湛容易,难的是瓦解王氏早已根植在朝廷内外的势力。王氏把持着全国近半数官员的仕途升迁,余下的半数又被其他门阀分割了七七八八,真正掌握在帝王手中的不足一成。”

叶初棠感慨“当皇帝太难了,而且王家庞大至此地步,未必只满足于现状。”

“早有不臣之心了。可知我为何能从六年前的一个废物皇子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论起来,正要感谢王氏这份不臣之心。他们觉得相对于五皇子而言,支持我登基为帝,更容易取而代之。”

“那你为何”叶初棠小声嘟囔了半句话后,抿嘴不再说了。

叶初棠本来顺口想问他为何一定要当皇帝,为何要选择一条那么累那么难又危险的路来走。如果他不是皇帝的话,他们俩人之间的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很多。转念想,自己这个问题很愚蠢。当年他和丽妃被欺负到那地步,自然是该反抗。萧晏有他自己注定要走的宿命。

萧晏看一眼就明白了叶初棠想说什么。

“先皇后无子,先帝曾允诺过要立我为太子。巧的是他说这话的第二日,人就中风了,卧病在榻。自那之后,先皇后便派人驻守了他的寝殿,我与丽妃从不得机会见他。后来不出一月,我们就被以自请祈福的借口强逼离宫,送到了岭南。我答应过先帝,也答应过丽妃,会为明君,做好大晋的皇帝。”

萧晏温柔拉住叶初棠的手,叶初棠却低下了头,愧疚不敢看他。

她知道了,她跟萧晏的格局完全不一样。她只想着享乐自在,只在乎自己以后的生活是否被束缚,萧晏要顾及的事情远比她庞大有意义得多。所以相比之下,她的坚持显得那么自私和毫无意义。

“你怎么了”萧晏发现叶初棠的情绪不对,纵然是得知自己的兄长被擒,她都不曾有这种情绪。

而且从王湛拿她至亲兄长直接威胁她这件事,让叶初棠在萧晏身上看到了难能可贵的一点。他纵然身居帝王高位,脾气不好,有点暴戾,有点疯,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去做强逼她任何违背意愿的事。以前她以为是她够聪明机灵,能成功应付得了萧晏。现在她明白了,所谓的让步和纵容,都是深情以赴。

“没什么,我要去见我大哥,可以么”叶初棠张口的时候,嗓子有点哑。

“嗯,我同你一起去。”萧晏攥紧叶初棠的手。

叶初棠抖着睫毛,慢慢抬眼看了一眼萧晏,把手抽走了。

“我一个人可以。”

萧晏看了眼被叶初棠抽走的手,正要开口,又听叶初棠问他明晚有没有空,就点了头。

“明晚戌时三刻,我们城东四方茶铺见。”

叶初棠把络腮胡沾到脸上后,直接披了件男子穿的大袖袍便匆匆走了。

萧晏独留在房中,看着自己那只被叶初棠握住过又抽走的手,目色忽明忽暗。

秦路静步从门外进屋,凑到萧晏身边。

“寡人若失算了,该当如何”

秦路斟酌半晌,小心道“放下退一步好阔天空”

萧晏的眼神骤然暴戾,凌厉地刺向秦路。

秦路忙哆嗦改口“失算了就继续算,直到不失算为止”

萧晏顿然换成一副冰冷的帝王面容,步履生寒风,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叶初棠在李麟的带领下,抵达了和县。

在和县内的一处民房外,叶初棠被她大哥叶缙拒之门外。

叶初棠来脾气了,直接踹门,“你放我进去,不然我爬墙了”

“你但凡有点淑女样子,也不至于时至至今都嫁不出去。”门内的叶缙损了叶初棠一句,叫她赶紧走,“我一切安好,用不着你看。”

“叶缙,你有没有良心我为了救你四处斡旋,你倒好,面儿还没见着呢就先损我。我那是嫁不出去么,是我自己不想嫁”叶初棠分辩道。

“结果都一样。”

叶初棠“”

她转头看向李麟,示意让李麟命令属下开门。门里头有一批李麟的属下,正保护着叶缙。

“你们兄妹的事儿我可不掺和。”回头他们兄妹和好了,一致对外,倒霉的只会是他。类似的事儿李麟就遇见过,现在他学精了,绝不掺和。

叶初棠令熙春去借一把斧头来,她亲自砍门。

哐斧头狠狠砸在门板上。

与此同时,民宅的北墙墙头处爬上了一名男子。本穿着一身富贵青袍,如今衣衫上多处破损和脏污。他扭过头来,在随从的搀扶下,跳下了墙头,随即就要往东跑。

叶初棠突然现身,拦住了他的去路。

叶缙一见是叶初棠,立刻用袖子挡住脸,转过身去。

叶初棠挑起灯笼凑到叶缙脸庞,叱令他把手放下。

叶缙不放,叶初棠就一把拉开他的手臂。

整张脸都是肿得,脸颊上有多处青紫,眼窝也是黑的,鼻梁和嘴角上还带着伤口,全然不见往日清隽俊朗的面容。原本斯斯文文落落大方的一个人,如今更是在他面前缩着脖子,不敢看她,像个犯错的孩子。

“你怎么会被打成这样”

“女郎,那些凉国余孽根本就不是人我们一船人,除了给娘子传话的小安、公子和奴,其余人都被杀了。公子拦着要救人,就被他们狠狠打了一通,打晕了过去。”叶缙的贴身小厮青松解释道。

叶初棠只知道叶缙走水路坐船,被凉国余孽劫了船,对方来信要挟,向她讨要血如意。她本以为这仅仅是针对她威胁,不会有其它伤害,没想到居然死了一船人。

在给叶缙上药的时候,听叶缙细说当时的情况,叶初棠气得手都在发抖。

“那些贼匪以前俱是凉国士兵,身手强悍,下手狠辣,杀人不眨眼。他们挑拣衣着不俗的船客问明身份后,就逼其写求救书,再扯下其身上随身的物件,一并将信送出去。但他们并不留活口,随后就将人杀了直接推进水里。女的更惨,被那些畜生祸害了之后才被杀。”

因为有些地方破皮了,叶缙被药蜇得冷吸一口气。

“我倒是不明白,为何我被留了活口他们要挟了你什么”

“你该先给我解释,你都这么惨了,刚才为何要逃,不肯见我”叶初棠的大哥往日一向斯文优雅,举止有度,是叶氏长房唯一一个在外人看来正常的人。他这种人一向保持名士风度,决不可能爬墙头的,结果刚才却爬了墙头。

“怕你看我这样,担心过度。你看看你现在,气得脸都红了。”叶缙心疼地看向叶初棠。

“要是真心疼我,你以后就少损我两句,少催婚。”叶初棠继续给叶缙上药,问他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贼船靠岸后,他们就揪小安去送信后,我和青松就被他们押到了山寨关了起来。大概过了近两个时辰,那些高手就来救我了,说是你的朋友我瞧他们倒不像是普通的江湖人,反而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兵士。棠棠,你是不是结识了什么谋反之士”

民间养兵如此训练有素,那可并不意味着什么好事。

“放心吧,他们是皇帝身边的暗虎卫。”

叶初棠洗了巾帕,递给叶缙,把她在岭南认识萧晏的情况简单跟叶缙讲了。至于后续那些,不能告诉叶缙,叶缙要知道她婚前就干了坏事,一准儿能把她训到三魂六魄离体。

“怪不得,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暗虎卫。”叶缙笑叹叶初棠这次是真救了一位大贵人,“不过陛下怎会如此及时地救出我”

叶初棠便看向李麟,看他怎么解释。

“陛下早就想铲除凉国这些余孽,奈何这群人太奸猾,不仅常换地点,还旱路水路都走。这两日我们刚好在和县地界调查,得知他们又一次劫船,就立刻缩小了范围,没想到碰巧就救了叶公子。”李麟讪笑着解释道。

“那我还真是运气好。”叶缙感慨之余,对叶初棠道,“没想到这群人居然朝你索要血如意,难道他们早知道王修珏爱慕过你”

“恶徒癫狂,哪里会管这些,见你是国公府之子,觉得能耐大,就狮子大开口了。”叶初棠让叶缙别多想了,更衣之后,就随她一起回京。

“还不能走。”叶缙突然站起身,身体刚好碰到了桌角,吃痛一声。

青松立刻搀扶,心疼劝道“公子身上都是伤,还是少挪动为好。”

叶缙没听青松的话,急急地对叶初棠道“咱们再去一趟山寨,我看到那些凉国余孽的身上,有你想找的的黑蝎子纹身。”

叶初棠顿然睁大眼,追问叶缙“真的”

“在他们作恶的时候,我看见其中一人的腿上有。”

能露腿的作恶行为是什么,不言而喻。叶缙提到这时候,脸色极其难看。话音刚落,他整个人突然晕了过去。

大夫给叶缙诊脉之后,告诉叶初棠不必担心,都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之所以晕厥,大概是因为饥饿和受惊过度所致。

“之前端了粥给公子喝,公子说吃不下。”青松愧疚地解释道。

叶初棠这就安排青松带着昏厥的叶缙坐车进京,进京了有宋青之给他诊治,加上在家里被照料得细致,肯定恢复得快。留他在这,他肯定会操心还想去山寨。

叶初棠随后问李麟,“那些凉国余孽可还有活口”

“有,我留了人在山寨看守。因思虑到这事可能牵扯到王家,至今才未声张,怕打草惊蛇。”

李麟引路,带着叶初棠上了山寨。

情况果然如叶缙所言那般,山寨里有一部分贼匪身上带着黑蝎子纹身。但只有一人在手臂上,其余人都在腿上。审问之后方知,这些带有黑蝎子纹身的人皆来自于北凉王府,纹在不同部位,代表不同职责的护卫军。纹在手臂上的是北凉王的贴身护卫队,纹在腿上的是普通的侍卫队。

凉国的习俗不同于大晋,他们以北为尊,被选定继承皇位的皇子会先册封为北凉王,然后再继位,北凉王基本上就等同于大晋这边的太子。

凉国亡国时,凉国皇帝和北凉王等皇族都已自尽在皇宫之中。如今十多年过去了,竟然还有凉国余孽作恶,不择手段地进行敛财,这些人要么成为山匪烧杀抢掠,要么伪装成良民暗中开娼妓馆,还往权贵之家安插细作为何这足以说明一件事,凉国皇族还有人活着,正因为有这只领头羊的带领,这些凉国余孽才会聚而不散。

“此事我会详细禀明陛下。”李麟对叶初棠道,“叶娘子早些回去吧,剩下的事我会妥善处置好。若审问出跟纹身有关的新情况,或者问出郑娘子的下落,都会派人通知你。”

“多谢了。”叶初棠道谢之后,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身过来,问李麟,“你跟了陛下几年”

“不到六年。”

“那你多少应该很了解皇帝陛下了。我有恩于你,你发誓此刻不得对我说假话,不能答的问题可以不说。”叶初棠问李麟是否能做到。

“好好。”李麟有点紧张,他预感叶初棠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他为难。

“这些年他可曾对别的女人动心过身边可有合适的女子对她嘘寒问暖过”

“没有,断然没有”

李麟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么简单的问题。

“陛下这些年从不近女色。其实陛下待叶娘子如何,我们这些人不多说,叶娘子心里想必也清楚。”

“是啊,我清楚,如今更清楚了。”

叶初棠转身就走。

李麟望着叶初棠的背影,费解地挠了挠头。他怎么觉得叶娘子并无感动,走得还很决绝呢

叶初棠赶在次日晌午前返回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