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点石成金的仙家传说,抛却外丹烧炼与惑人幻术,其实就是这等行布气机、凝构物象的本事。
或许对于得道仙家而言,洞天仙阙中的金砖玉柱,也无非是以真气凝构而成,如此会看透人世间财物聚散,也不足为奇了。
修为浅薄者,恐怕还看不出朱紫夫人这一手的高妙之处。而境界越是高深,对于朱紫夫人则越是心存敬重。起码赵黍很清楚,如今自己还远远做不到这一手。
赵黍趁机抬头偷瞧,他发现以分身赴会的梁韬表情略显凝重,估计朱紫夫人的本事比他预想更为高明
不论梁韬对国主存有何种想法,朱紫夫人毋庸置疑会站在国主一方。
“这酬仙玉醴,首先要拜谢留下这片福地的仙家上真。”国主手捧一杯酒水,神态恭敬来到琅玕神柯前举杯奉上“若无仙真垂慈,留下仙缘接引世人,我等凡夫俗子恐怕将蒙昧一生,浑浑噩噩、不得超脱。”
言罢,国主手中杯盏连同玉醴,化作一缕光华飘然消散。常人肉眼难察,赵黍却是看得分明,有一道符篆仙灵摄走玉醴酒气,转眼化为一名文士模样的仙吏,隐去形迹护持在国主身旁,并且与国主腰间绶带隐约共鸣。
赵黍心下讶异,国主显然是借琅玕神柯结果之时,瀛洲岛清气升扬,有天成仙灵孕育化生,国主以酬仙玉醴为引,将这天成仙灵收为自己的法箓将吏。
把山野精怪、古墓游魂、败军死将收为箓坛兵马,对于术法之士来说不足为奇。可这些兵马都难免沾染阴浊之气,行法之人若想对其驾驭得力,便要祭炼不辍、香火供奉,过程繁难。
而国主现在一杯玉醴,就能引得仙灵结形归附,此间意味足够让人仔细体悟了。
“第二杯要拜谢鸿雪客。”国主从朱紫夫人处接过另一杯玉醴,转身望向高处“仙长上窥天道、下斩妖氛,流演凡尘、载度群生。断蓬玄之烟锁、破瀛洲之尘封。引仙缘接世,功德巍巍,岂是笔锋唇舌能形容哉”
“陛下过誉了。”
国主话声刚落,自东方天际有剑气经天而至,裁云气、分浪涛,随剑气回旋集聚,一道身形浮现半空。
鸿雪客麻衣芒鞋如故,倒是邋遢须发稍加整理,潦草随意扎起发髻,露出一张清瘦间略带几分漠然的脸庞,步虚蹈空拾级而下。
亲眼见到鸿雪客,瀛洲岛那些晚辈修士身心同受震撼,除了是一窥东海剑仙真容,更是体会到弥天盖地的剑意,除了浩如渊海、深不可测,实在难有其他表述。
反倒是赵黍,虽说同样震惊,却也不至于完全失神。他终于能够确认,当初试图“刺杀”自己的那名邋遢男子,就是鸿雪客本人。
好似鬼使神差般,那次与鸿雪客的相见,赵黍没有跟任何人提及,甚至没有告知老师张端景。今日再见,赵黍能够感受到对方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一瞬,直达心神深处的剑意,仍是那般避无可避。
鸿雪客缓步来到瀛洲岛上,国主立刻奉上酬仙玉醴“仙长亲瀛洲会,让我这等粪土下民倍感荣幸。”
“陛下治国明德、仙缘有分,虽天道无亲,却福荫贤人。”鸿雪客拱手回礼“我辈不过海外野老、卧枕荒丘,来日陛下名登仙籍,方证大道。”
国主答道“我定当虔心奉道,不敢稍有疏忽。”
鸿雪客接过玉醴,微微颔首并未道谢,随后自顾自来到琅玕神柯之下,寻一空处撩袍盘坐而下,足见其人狂傲性情。
不过仔细一想,这位东海剑仙虽少涉尘俗,但是帝下都斩龙一役,奠定其昆仑洲剑术第一人的位份,他的到来显然盖住了梁国师的风头。
国主对鸿雪客如此礼遇,除了敬其仙家境界,估计也是存了借鸿雪客来牵制梁韬的想法。如果梁韬要行弑君篡逆之举,就不得不考虑如何应付鸿雪客。
只是赵黍不免在想,国主是否知晓梁韬那人间道国的谋划如今连他的老师张端景都可能参与其中,就更别被“寄予厚望”的赵黍了。
梁韬挖墙脚的本事,也不比他的修为法力差多少。
“这第三杯,便是要谢前来赴会的诸公。”国主捧起第三杯酬仙玉醴,拱手环顾“朕忝承君位,华胥国祚绵延至今,皆有赖诸位股肱臂膀。朕唯恐懈怠疏忽,有负诸位保镇家国,唯有日夜临深履薄,不敢稍有放纵,如此上不误天恩、下不失民心。”
张端景主动捧杯谢礼“臣等山麋之性、野鹤之姿,本无用于国。今蒙陛下厚德,沐受隆恩,恐臣等愚拙昏昧,不堪大用。唯有剖心示诚、竭力报效,如此方不负君恩”
这君臣对答,倒是相得益彰,其余众人也都纷纷躬身拜谢,只有国师梁韬身形笔直,不动不摇。
“瀛洲会上,所谈皆是方外之事,就不必搞这等俗世礼数了。”国主挥手示意“朕不便多说,几位首座商议出一个章程来办便是。”
说完这话,国主去往琅玕神柯之下,朱紫夫人在旁陪同,还顺便扬袖变出一张软席给国主坐下。
“不知琅玕神柯上,结了多少枚仙果”梁韬问道。
“梁首座何必明知故问”张端景抬手遥指,神柯玉枝上有九枚仙果绽放光芒。
“九枚仙果,应该是瀛洲岛现世以来,结果最多的一次吧”梁韬饶有兴致地计算道。
“琅玕神柯根系与东胜都地脉相连,华胥国兴衰祸福一目了然。”云珠馆首座白白胖胖,笑呵呵说“如今挂果九枚,不正是说明我华胥国蒸蒸日上、昌明鼎盛么”
“是极是极。”飞廉馆首座高瘦挺拔,点头赞道“近古以来,昆仑洲兵燹不休,虽有首阳山五国弭兵,可另外四国亦是动荡不止、灾气上腾。
唯有我们华胥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百业兴旺、仓廪充实。我前来东胜都路上,所见皆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清平景象,即便是天夏朝最鼎盛年岁,恐怕也有所不如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