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蔺氏和罗云裳呆住了。
她们身为后宅妇人, 很少见到蔺北行这幅冷肃模样, 虽然总听说蔺北行在战场上骁勇和冷酷, 但脑海中一直还停留着蔺北行年少时候模样。
照她们想法, 她们是蔺北行亲人,这两年罗家一直在蔺北行身后鼎力支持, 两家说句唇齿相依也不过分, 怎么说蔺北行都要给她们几分薄面,万万没想到蔺北行会这样替萧阮撑腰。
下午当面嘲笑萧阮是被蔺北行厌弃那些话,好像一下又一下耳光, “啪啪”地扇回到了她们自己脸上, 生疼生疼。
罗蔺氏强自挤出了一丝笑容“都是自家人,不说两家话,阮儿是王妃, 我们当然不会怠慢, 北行你多心了。”
“是吗”蔺北行笑了笑,那笑意却未及眼底,“我听说姑姑和云裳下午去王妃房里教训了王妃一顿呢。”
“这这这从何说起”罗蔺氏尴尬不已,“是云裳她小孩子不懂事瞎说了一通,我都向王妃道了歉了,这王妃若是还不依不饶, 难不成要让云裳跪下来赔礼不成”
“王妃半个字都没提, ”蔺北行淡淡地道, “是管家和我说。”
“你姑姑教训阮儿什么了”老王妃在上面饶有兴味地问, “刚才云裳还在我面前说, 阮儿仗着她王妃身份,盛气凌人骂了她一顿呢。”
蔺北行“哦”了一声“那不如把管家和我房里人都叫过来,听一听到底是谁骂了谁”
罗蔺氏和罗云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来。
萧阮一时也摸不透老王妃心里想法。照理说,她这么一个新来乍到孙媳妇,自然比不上自小就带着长大女儿和外孙女儿,但听刚才那句话,怎么有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感觉
她不敢托大,立刻笑着打圆场“蔺大哥,算了,表妹和姑姑想必也没什么恶意,以后大家相处熟了会好。”
“王妃说是。”蔺北行侧脸朝她笑了笑,又看向罗蔺氏,“以前事,我们都不提了,日后一家人好好相处,这才是正事,姑姑,你说对吗”
罗蔺氏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对,北行说得对。”
罗蔺氏和罗云裳被里里外外敲打了一遍,没心思再留,坐一会儿便告辞走了。
蔺北行松了一口气。
他回来后,管家早早地就把下午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但管家不在内宅,所知有限,具体里面说了些什么,管家也不知道,只是和他说了一些外面流传着流言蜚语。
蔺北行恼火得很。
想也知道,罗蔺氏和罗云裳不会说什么好话。他这个姑姑,最喜欢到处探听八卦,各府后宅之事,就没有她不知道、不插一脚。
他新婚没有入洞房,除了王府几个伺候内宅下人,就只有陈碑之知道一二了,这些人谁都不敢在外面乱说,现在传得这样,必定是和罗蔺氏她们脱不了关系。
是他百密一疏了。
现在这样敲打过之后,短时间内这位姑姑应当不会再有胆子来王府编排流言、挑衅萧阮了,那个表妹,应当也不会再敢在萧阮面前恃宠而骄了。
其实,以前他小时候,罗蔺氏也是个温柔和善女子,但不知道怎么,嫁入罗家之后成了妇人,便日渐变得长舌小气了起来,经常爱从王府沾点便宜,还爱指手画脚。从前是祖母主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现在是萧阮主管后宅了,自然不能让她操心。
他这么贴心,今晚萧阮一定会好好奖励他吧
这个念头一起,体内不由得一阵热意袭来,蔺北行忍不住朝着萧阮看了过去,心不在焉地起身想要告辞。
“北行,你先回去歇着吧,我还要和你媳妇说说话。”老王妃忽然开口,打断了他旖念。
蔺北行愣住了“祖母,我和阮妹妹多日不”
“怎么怕我把你媳妇吃了不成”老王妃笑吟吟地问。
“那怎么会,”蔺北行只好妥协,“那我也一起陪着你说说话。”
“蔺大哥,你先回去吧,”萧阮连忙赶他,“我和祖母唠嗑,你就别凑热闹了。”
蔺北行呆了片刻,只好悻然走了。
老王妃挽着萧阮,两人缓步出了膳房朝外走去。
王府里草木葱茏,微风拂处,一阵轻浅木质清香袭来。已经是五月初夏了,但这里气温却依然和暮春差不多,尤其是晚上,丝毫没有夏季酷热,这一点,比起京城舒适多了。
“阮儿,下午时候,你姑姑和云裳对你说了些什么,你一五一十地都和我说一遍。”老王妃忽然开口问道。
萧阮怔了一下,为难地道“祖母,都是些小孩子不懂事瞎说话,过去了就别再提了吧”
“照实说就是,我倒是想听听,她们在我背后都在叨咕些什么。”老王妃淡淡地道。
萧阮不敢隐瞒,只好把她们说话重新回忆了一遍,连同自己应答,都一一复述了一遍。
老王妃脸色有些阴沉了下来。
“我一时着急,回话也重了一点,”萧阮有些不安地道,“可能伤了姑姑和表妹,但我确不是想要摆什么王妃威风,西南和朝廷关系,原本就敏感,表妹这样口无遮拦,容易祸从口出。祖母,若是我哪里考虑得不够周全,或是说不对,你就直说吧,我以后一定注意。”
老王妃沉默了片刻“没有,你说得很好,她们这些念头若是传了出去,确让人误会我们靖安王府是否有不臣之心。”
她轻叹了一声,目光有些惘然地落在了路边一株红豆杉上。
“北行祖父和先帝情同手足,蒙先帝恩赐封为靖安王,他一直对先帝忠心耿耿,去世前曾让北行父亲发下重誓,决不可对天子、对朝廷有半分不敬,先帝自然也从未疑我靖安王府。只是,”她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今上继位之后,这份信任便渐渐地岌岌可危。”
萧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默默地在一旁听着。
“后来事,你想必也一清二楚,”老王妃声音顿了顿,“阮儿,既然你已经成了我孙媳妇,而云裳她们也口无遮拦把这层遮羞布扯开了,我也与你坦诚以对,坦白说吧,在靖安王府最困难两年,我们确对今上、对萧太傅心存怨怼。”
萧阮轻吁了一口气,终于来了。
萧钊和靖安王府恩怨,彼此都心知肚明,若是避之不谈,倒让她和老王妃之间一团和气显得有些虚假。今日能敞开来说一说,并不是件坏事。
她点了点头“祖母,我能理解。”
老王妃停下脚步,话锋一转“佛堂到了,走,陪我进去坐坐。”
前面是一间三间房屋连成建筑,烛火点点、清香阵阵。礼佛至诚之人往往会在家中设置佛堂,并供奉上祖先牌位,以求福泽子孙,看来老王妃也是个信佛。
两人一起进了佛堂,萧阮随着老王妃一起在供奉观音和祖先牌位前敬了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