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不,两条头颅比她人还大的巨蟒就这样破开水面腾了起来,它们的半腐烂的头颅上吸附着血虫,张开的下颌喷吐着热气,蛇瞳一转,盯着棺椁中的少女,似在看世上最珍贵的异宝。
五位站阵的黑衣杀手立刻分散开来,他们手持特殊的法器,罩向了这具双头蟒。
双头蟒意识到被伏击,发出了低吼,也袭向跃来的攻击者,法宝与真气在寒潭上空纵横披靡,很快,其中一颗巨大的蛇首被法阵斩下,将潭水染成赤红。
程容不由直呼精彩,不愧是筹备了数月的袭杀,这样可怕的怪物在法阵的控制下竟一点没有还手的力量
另一头颅还在负隅顽抗,它发出低吼着,惨叫着,看上去也难逃一劫。
正当程容觉得一切稳妥之际,潭水晃动了起来,巨蛇先前的颓势像是伪装的一样,它庞大的身躯像是解开了什么封印,从潭水中挣脱出来,肌肉强健的背部与水中的石壁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它巨首抬起,如鞭如锤,竟将他们辛苦布置的阵法轻而易举撕毁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莫说是程容,哪怕是老巫女也吓住了,这头妖物怎么比想象中强这么多
巨蛇挣脱寒潭,透着腐气的身躯扭动着重见天日,老巫女想逃,可身躯被飞快缠住,这位平日里高深莫测神神叨叨的老婆婆,瞬间被巨蟒绞杀,挤成了血浆。
五个宗族千挑万选出的杀手面面相觑,四散而逃,然后他们变成了一具具扭曲的尸体坠落。
村民与侍女们吓得飞逃,雪天路滑,摔倒在地的,相互践踏的无数,惨叫声此起彼伏,皆被巨首的喉啸声压住了。
程容也想逃,可活人里离大蛇最近的她已吓得双膝发软,路都迈不动了,她想喊救命,又怕惊动那尊恶魔。
这一行人不知道的是,这条双头巨蛇并非是分叉出的头,而是一首一尾各一个头颅,尾巴处的头颅是当年封印它的人下达的诅咒,它分去了巨蛇一半的力量,齐头并进,将它整个身躯都绕在了潭底的石柱上,使它无法离开这座潭水。
如今巨蛇的一首被斩断,再没有力量牵制它,它将缠绕在石柱上的身躯挣脱下来,终于离开了这汪囚禁它多年的寒潭。
程容畏惧地看着它,巨蛇的下颌骨扭动着,热气从中喷吐出来,它却根本没有去看这个吓得瘫软的少女,而是盯着那具漆黑的棺材,似在思考世上最难的谜题。
巨蛇腐烂丑陋,身体两侧还有许多钉子般扎进鳞片的血虫,它的脖颈驼峰般鼓起,软骨与韧带连接的下颌骨扭动着。
程容看着这毕生难忘的一幕倒塌的灯火将木阁点燃,照亮了丑陋巨蛇的额鳞,棺椁中的少女没有死亡,她被惊醒了,她人偶般起身,看着周围燃烧的火,看着近在咫尺张大了巨口的蛇,目光茫然。
生死关头,程容眼中的少女更美,美得不真实,于是这噩梦般的一幕场景仿佛流传千年的古画,祭典的最后,大蛇长大了巨口,要将少女一口吞下。
程容的恐惧奇迹般消散了,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这少女被丑陋巨蛇撕碎,吞下,看着这她此生所见的至美之物被摧毁
巨蛇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它头颅微缩后箭矢般弹射出去,一口吞了过去。
程容兴奋得几乎要叫起来了
但很快,她愣住了。
棺材明明被巨蛇碾碎了,但其中的少女却诡异地消失不见,程容目光飞快地上下搜寻,接着她看到这条大蟒的额鳞上立着一个白裙飘飘的少女,少女身体极稳,任由蛇头乱晃也不脱落,她垂首,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接着干净利落地将剑插下去,向上切割。
与此同时,一道道线条般的白光同时亮起,它们自蛇口起,划过身躯,沿着鳞片与肌肉纹理毫无阻隔掠过去,剑光所过之处,一切都被切开了
巨蛇垂死的惨叫凄厉得像刀割过耳膜,接着,它露出水面的身躯沿着剑光的纹路炸开了,扭动着砸到岸上,就此惨死,破裂的身躯好似一盘切得不错的鳝丝。
妙龄少女轻盈地落地,她看着手中暗色的刀刃,淡蹙蛾眉,她振去了剑上的血,收剑归鞘,眺望着雪夜笼罩的村庄,身影比风雪更冷。
慕师靖环顾四周,最后朝着程容走去,程容心脏绷紧,浑身冷彻。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个挥剑斩灭巨蛇的清冷少女,话语却是风一般温柔。
“这里是哪里”她轻声问,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迷路之人。
程容咽了口口水,好久才回神,喃喃道“这里是三界山,藏蛇村”
慕师靖轻轻点头。
她看着天空中卷落的雪,喃喃道“这里就是我的家乡么”
家乡
程容疑惑不解,心想难道她是村子里的村姑怎么看也不像啊还是说,她是山里的妖怪
慕师靖眼中茫然的情绪散去。
棺椁里,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她模糊地记起了一些事她记起了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人,曾在一座庭院中修行、生活。
离开庭院之后,她去往了一片白色的海,据说那是一具被斩成三截的魔神尸体魔神在临死前碰巧撞开了异世界的隔阂,头颅扎在了外界,于是它的尸身也恰好成为了连接两界的通道之一。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位魔神似是时空魔神。
她穿越白色的海耗费了数月,但在外界来看,却相隔了近千年
千年么。
慕师靖微微洞悉了自己的身世,心中笼罩的谜团却是更重了。
白裙的少女立在雪中,看着书有藏蛇二字的石碑,说“以后这里可以叫藏村了。”
程容愣了好久,才意识到她是在打趣,连忙挤出了一个不真诚的微笑。
慕师靖仰起头,望向了山坡上漆黑的五花大殿,问“你们是魔教么”
“不,不是的”程容立刻否决。
“那你们在做什么呢”
慕师靖走向木阁,木阁已被火焰烧毁,冒着黑烟,大蛇破碎的尸身里,脓水淌出,白雪落到上面很快肮脏。
“我们我们在举行复活你的仪式”程容急中生智,说。
“是吗”慕师靖淡淡地说。
她似浑然不在意地面的脏臭,俯下身,收拢起了一对小女孩,她们是被老巫女拿来辅佐活祭的,一个不幸在先前的混战中被木板砸死,另一个呼吸尚存,昏迷不醒。慕师靖摇头轻叹。
“以少女活祭,引潭下巨蛇,你们不是魔门”慕师靖看向了她,漂亮的眸子带着审问的意味。
程容吓得脸色惨白,她跪在地上,竹筒倒豆子般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通,然后就开始哭诉自己如何被相师欺骗,被拐到这穷山恶水之地,希望这位仙子可以救自己出去云云。
慕师靖听了一会儿,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嗯,我知晓了。”慕师靖轻声说。
她抱着小女孩向着上方的大殿走去,安顿好小女孩后,她问程容要了一身崭新的装束。
再次走出来时,身段出挑的少女已换上了一身深黑色的衣裳,上裳下裙,除了滚边处带点青色再无花纹,布料虽然朴素,却掩不住那端庄雅致的气质,更将她肌肤衬得嫩若新绸。她仿佛古画中走出的。
程容看痴了,她曾随父亲去过王宴,见过传说中貌美如花的公主大人,当时她妒恨其美貌很久,但昔日所见的公主与眼前的少女依旧不能相提并论
这位美若神子的少女平静地注视着她,说
“你既是被他们拐骗来的,我不责你。休憩两日,将那大蛇的心脏剖出,我们回去。”
“回去”程容惊讶地问“回哪里去这位姐姐,我虽也不清楚,但据我半年观察,我们好像真的是魔门啊。”
“那就去魔门。”慕师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