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2)

第六十章 喊!夫!君!

就见月陇西讷然的神情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慌乱。他来不及多加思考这句话的真假, 甚至察觉不出话中存在的纰漏。

只在听到回答的那刻, 向来笃定与她相守生世的坚不可摧的希望在心底轰然倒塌。

仿佛回到前世渡着画舫孤身漂泊在清河上,望着同样孤独的明月自斟自饮溃不成军的时候。再濒临窒息,继而窒息, 最后了无生息。

难道重来一世不是要他们相守的吗?

在这短短一刹那,前生死在西阁里, 躺着她睡过的小榻, 在花窗的艳阳下看到的所有斑驳的色彩尽数涌入脑海。眼角的猩红肆意蔓延, 双眸顷刻爬满血丝,他忍不住这闷红, 夺身往门外冲去,不顾所有人惊诧的眼神和唤声。

他竟想不明白,为何皇帝和郡主的脸上都有戏弄的笑意。

他只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

跌跌撞撞跑过去,猛拉开门, 他蓦地愣住。入目的是一道青色的人影,衣角处的青霜花一朵勾着一朵,成满簇争艳的模样,他记得在城楼上背着她的时候, 垂在他两肩处的裙角就是这生机勃勃的青霜花。

卿如是听见开门的响声, 方抬眸去看,不待看清是谁, 猛被冲过来的人一把抱住,紧得她一颗心吊起, 肋骨也被撞得生疼,温暖的疼意融入骨髓,鼻尖还有淡淡的冷香,她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她听见了他冲过来抱住自己时双膝倏然磕在地上的骤响声,眉心微蹙,又听他拿近乎哽咽的声音说,「你……」

你吓着我了?

你真是要了我的命?

你知不知道,就在刚才,我以为你真的死了。姨父说那种蠢话来骗我玩我竟然也上当,是不是很蠢?

你或许知道扈沽城的月亮何日最明最圆,却不会像我一样知道它何时最孤独最落魄。那天坐在画舫上哭的时候,我见到明月出山,好想带你来看看。又想起,身边已没了你。

你不会明白独活的滋味……因为你心里从来就没有我。

一时间想说的太多,最后,他却只挑了一句最简单的,低声说与她听。

他说:「你……没事就好。」

拿她无可奈何,又为她溃不成军。还不是因为这个人自己太过中意。

月陇西松开她,低头默然凝视。

他背着光,卿如是瞧不清他的神情,却知道他在看自己,便着急问他道,「你为什么会带白鸽来?你带的是我房间里的那一只吗?」

月陇西颔首,似乎叹了口气,道,「嗯。是你房间里那只。」

「飞回来了?」卿如是有些奇怪,「那怎么会在你手里?对了,你开门是做什么的?」

月陇西不答,扶她站起来,转身去看殿内含笑的人。仿佛窥破天机,抓到他的命门了。回想方才皇帝逗弄他的话,分明净是漏洞,也能教他直接相信且慌了神,他一时有些无奈。

「进来罢。」皇帝示意后,月陇西领着她进去,给座上几位逐一施礼拜见。

卿如是被赐座,紧挨着月陇西的位置,她心底的不安稍淡了些。紧盯了会停在皇帝身后那位公公手上的白鸽,白鸽动也不动,她便跟着一眼也不挪。座上几人都在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她无暇去听,心里只惦念着为何皇帝还不处置她的事,惦念久了,就又焦躁起来。

终於,皇后提到了她,「月府喂养的白鸽向来活泼,这只倒是嫺静乖巧。你与陇西通信往来有多久了?像是已将这小东西养熟了。」

卿如是一愣,有些莫名,「和……月陇西?」一顿,她自知失言,又赶忙恭谨地问道,「皇后娘娘问的是世子与臣女?臣女不曾……」

尚未说完,她终是反应了过来。登时,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看向月陇西,后者抿着唇浅笑了下。

她皱起眉,强自压下心绪,低声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算来足有一月了。」好你个月陇西!这模样分明是已经知道她就是青衫,居然瞒着她?!

若这般说,那倚寒一手与秦卿几乎无二的簪花小楷就变成了月陇西的字?月陇西竟然会去采沧畔玩诗作文,他看崇文的书已经教人很意外了,身为月家人竟还敢去采沧畔?还在那里闯出了名头?甚至习得了秦卿的字?!

毒瘤,月陇西真是月家百年来最毒的瘤。

继而将思绪连贯起来,卿如是想到初次与倚寒见面时,他左手执笔,写出秦卿的簪花小楷,可月陇西审批文章都是右手写字的,虽然审批文章只需要写「一」和「二」来表示去留,但好歹说明他右手会写字,且平日习惯性都是右手。

他竟然两只手会写不同的字?

为何呢?若只是为了方便隐瞒自己在采沧畔的身份才学的她的簪花小楷,实在说不过去。没有五六年的时间,是不可能将她的字迹仿到非本尊无法辨认的程度的,五六年前月陇西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小童,怎会想着去采沧畔还要专程练不同字迹呢?

五六年前,还是小童的他又为何会背着家里人去练秦卿的字?

她匪夷所思,此时场合又不容她分心思索,只得暂时压住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