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是已经懒得计较他的说话方式,只道,「譬如,如今世人都说百年前的崇文遗作是秦卿修复的,史书里也记载着修复者名秦卿,我翻过许多书,大多解释她被废十指后是以口述的方式修复此作的。可想来想去我都觉得另有其人。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你若无法苟同,便也罢了。」
她说这话时一直看着窗外出神,话音落下一段时间并没有人回答,她这才转过去看月陇西。
不知何时,月陇西已敛起笑,认真看着她,「你很想知道吗?是因为好奇,还是因为心中有猜测过是谁?应该没有罢……你没猜过,你怎么可能这么猜呢。」
他好端端地忽然这般认真,卿如是一时应付不过来,只怔愣地望向他,不知所措。
半晌,月陇西又低头轻笑,又是那幅玩世不恭的神情。
他慵懒地拖长了语调,「啊……你问得可巧,我刚从一位朋友手中得到了一幅画,他对我说,那幅画的主人或许才是崇文遗作的修复者。我起初有些惊讶,但听他说了原因之后,便觉得有些道理。后来将画拿回去,比对了一番画上字迹,我发现……那字迹和我祖上月一鸣的字有那么一丁点相似。」
说完,他紧盯着她,一眼也不肯眨,生怕错漏了一个细微的表情。
卿如是蹙紧了眉,眼底满是怀疑与不可置信。最后,她摇头,「我觉得,不可能。」
月陇西翘起唇角,「为什么不可能?我祖上风。流倜傥乐於助人,帮一下姑娘的小忙,修复一下那姑娘想要修复的书籍怎么了?」
卿如是上下打量他,忽然就明白了为何他说话的腔调是这么个熟悉又欠极了的德行,她恍然道,「难怪……原来你是以你祖上作表率的?你肯定没少研究过他罢?上回听戏告诉我秦卿的手被废或许与皇令有关,是真的吗?」
「不管是不是真的,你愿意相信吗?」月陇西凝视着她,似笑非笑,「若你愿意相信,那我们以后可以深入探讨一下我祖上这个人,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只要你愿意相信,你就会发现,他真是个连男人都无法抵挡其魅力的人。」
「……」卿如是转过头去看窗外,「暂时不了。」
「你一点都不相信吗?」月陇西有些崩溃,难以置信地追问,「尤其是画上的字迹,真的很像月一鸣的草书,你不想亲自看看,感受一下像不像吗?」
「不想。」卿如是意兴阑珊。她看的时候的确联想过那个人,但理智来看,画主人的字迹远比那人潦草,且思及那个人月家人的身份和对崇文思想的陌生程度,完全没有可能。
月陇西幽幽叹了口气:「……」罢了,慢慢来罢。
今日是休沐的日子,刑部里往来的人并不多。
踏进门槛,一道修长的身影便引起了卿如是的注意。
那人正捧着卷宗站在一棵梧桐树旁,极其认真。
是萧殷。
似乎是听见了他们靠近的脚步声,萧殷抬眸朝他们这方看了一眼。几不可察地怔然,稍纵即逝。
他的目光游移过卿如是,最后落定於月陇西的身上,走过来时顺手将卷宗那页折了折,停在月陇西面前,朝他施礼,「世子安好。」顿了顿,又轻声唤道,「卿姑娘……安好。」
许是觉得羞愧?最后两字他落字时嗓音有些喑哑。
卿如是挑起眉,便这般睨着他,眸底略有不屑,并没有回应。
诚然,往上爬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凡有些志气的人,都不想碌碌无为安於现状。但为了阿谀奉承,踩着别人的屍体往上爬,平日里还伪装出一副不谙世事的纯情模样,未免小人行径。
最可怕的是,官场最需要的便是这种小人。既然如此,卿如是无话可说。
月陇西伸手从萧殷怀中拿过卷宗,「比对过了?可有差错?」
「比对过了。有。」萧殷抬手将朱砂笔拿起示意了下,「标了红。也在一旁作了批注,将疑点写上了。这案子我已有一番推断,若没有意外,可以结案了。」
月陇西微有诧异,「这么快?」顿了顿,他淡笑道,「没看错人。这案子你先放一放,先跟我来做个笔录,熟悉熟悉这方面。卿卿说一句,你就写一句。」
卿卿?
萧殷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卿如是,极快的一眼,收眼后他的耳梢不期然地红了,磕磕绊绊地反问,「卿……卿姑娘吗?嗯……还请卿姑娘指点。」
卿如是盯着他的耳尖,「……」催。情药都能给人下,装什么青涩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