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薄(我不会对她动情...)(1 / 2)

屋檐下的风铃叮铃作响,昭示着女主人生命垂危。那是晏潮生曾在琉双院子设下的禁制,平日里不会动,她一旦有危险,风铃会一串接着一串地响。晏潮生抱着琉双穿过回廊,回到室内“来人,备水。”

没一会儿,不知从哪里出来几个垂着头的鬼仆,很快弄了水进来。晏潮生把琉双放在热水中时,她全身被鬼气侵蚀,睫毛几乎都凝了一层寒霜。

晏潮生冷着脸,张开五指,把她身体里的鬼气吸出来,她冷得轻轻颤抖,好一会儿,才觉出热水的温暖。

晏潮生一言不发,手指微动,琉双的衣衫碎裂,这回总算是完全浸泡在了水中。

晏潮生居高临下冷漠的打量目光,令琉双感到微微恐惧。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生气,连上次她试图挑战他底线闯香泽殿都不像现在这样。

男人修长苍白的手抚上她脖子“你若不想要这条命,我可以帮你了结,何必去淋一场鬼雨,我也免得费心救你。”

他轻轻一笑,笑容凉薄,透着让人畏惧的冷意“回答我,还想活吗”

琉双止不住觉得害怕,隐隐明白这才是众人眼中喜怒无常、狠戾残忍的妖君,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畏惧他。

她从前喜欢他,以为晏潮生也喜欢自己,于是肆无忌惮,天不怕地不怕。然而今日她的无能为力,让她看清,这个男人在作为她夫君之前,还是八荒人人提起都胆寒的妖君。

他的怒意那般明显,尽管脖子上的手没有用丝毫力度,琉双却依旧觉得被压迫得难以呼吸。

嫁给他百年,第一次,她害怕他。

琉双动了动唇,在他逼问的目光下,下意识想要解释,她只是想保住在鬼域的家,并非故意淋鬼雨招他回来,或者想不开寻死。

可是一声都发不出来,牙齿上下打颤。

所有的恐惧仿佛聚集在这一瞬,白日的害怕,方才濒临死亡的无能为力。

她急促地呼吸着,觉得自己可能会就此冤死。

晏潮生的目光依旧是冷的,他注视着她,手指缓缓收紧,琉双以为自己真的要被这样掐死,下意识挣扎着去掰他的手,没想到他指尖发出莹莹白光,覆盖住她纤细的脖子,一股温热传来。

琉双快要碰到晏潮生的手僵住,他在给她治伤。

她看着他冷峻的容颜,不知道为何,涌上心头的,竟然是酸楚。

晏潮生抬起她下巴,看见她身上那道刺目的伤不见了。

她不知何时瘦了许多,他记得百年前初见琉双时,她眼睛清澈得跟水葡萄似的,脸颊还有些许婴儿肥。如今她脸颊瘦削下去,变得更加清丽好看,眼睛里的快乐却少了,蕴藏着连他都能看出来的恐惧。

她在怕他。

他动作一顿。

这是晏潮生第一次见琉双害怕他。他在外阴毒霸道,八荒从来不缺害怕他的人,对此晏潮生习以为常。就连伏珩和宿伦都不例外,只有她,从不怕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钻进他怀里。

如今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也带上了恐惧,因为不再信任,而滋生出恐惧。

她怕他,竟然觉得他真的会杀了她。

他慢慢松开手,后退一步。

其实冷静下来,很容易就能想通一切,知道她为什么会不顾罡风与鬼雨,出现在院子里。她也并非故意与他对着干,不愿辩解,而是出自威压之下的本能反应。

她的本体小仙草,本能畏惧他,就像看见巨兽的兔子,发着抖,牙齿咯咯发颤,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晏潮生垂下阴冷的眼睑,拂袖出去了。

他离开,琉双总算感受到室内的暖意,僵冷的肢体能够动弹。她从水中看见自己的倒影,脖子上的伤不见了,恢复了白皙柔嫩。

可是琉双知道,她真正的伤,不在脖子上,在第三根肋骨之下,那颗心脏。

琉双动手给自己洗了个澡,把一身鬼雨洗去,她穿好衣服出来,本以为晏潮生已经走了,没想到夜明珠之下,晏潮生竟然还在。

他站在她经常眺望的那个窗台,滂沱灵力朝院子外涌出去。

琉双也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紧张,她屏息看着,晏潮生的掌下,渐渐的,四季回春,腐烂的植物抽枝发芽,风凰树重新焕发生机,火红的花朵开在寂寂的夜里,分外热闹。

回廊上琉璃灯盏发出温暖的光晕,一层透明的结界无声出现在这片天地的上方。

她的院子就这样回来了,不,甚至这次,下再大的鬼雨都不可能淋得坏。

琉双有几分茫然地看着晏潮生。

晏潮生不知何时收回了手,躺在了塌上,他玄衣未脱,皮肤苍白显得阴冷,依旧是那副骨子里凉薄的模样。

见她看自己,他睁开眼睛,凉凉道“看够了吗,过来睡觉。下次大半夜跑出去淋鬼域,不如让你直接去千刃潭。”

她没有过去,站在原地。说出这句话时,她的手指绞紧,用力到心中酸楚几乎泛滥。

“夫君,若你不喜欢我,不必为我做这些。你知道的,我不如宿伦大人那般聪明,能够看透人心。”

他冷笑了一声,袖子一卷,把她按在了怀里。

“是不是一天到晚太闲,你才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晏潮生说,“不知道你是从谁口中知道了宓楚的事,但你最好明白。本君就算再卑劣,也不会有兴趣抢别人的妃子。”

琉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听出晏潮生这算是变相在解释。

她一颗心忽上忽下,好半晌,忍不住问“那你为何要把她带回来还把香泽殿列为禁地”

晏潮生嗤笑了一声,把琉双的脸转过来,让琉双趴在自己身上。

“我捡到她时,她已经跳入了传世镜,那玩意通往凡尘,不捞一把恐怕早就魂飞魄散。她父亲对我有恩,我曾以心魔起誓,有朝一日身居高位照拂她。”他顿了顿,又说,“她不愿意回天界,让她留在鬼域也并非长久之计,等她安魂后,送她离开便是。”

如果说白日是一场噩梦,如今却又像是置身在一场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