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姜黎有了身孕这件事, 在沈翼知道后,沈夫人不久也就知道了。知道后自没有声张,只蹙眉片刻, 跟沈翼说“你干的糊涂事, 这节骨眼上弄出孩子来做什么婚还没成, 她一个人在公主府上, 自己照顾得好身子么”
孩子来都来了, 也不能给送回去。沈翼这些日子也瞧明白了,沈夫人是真的打心底接受了姜黎, 所以对之前的种种事情,都再不提说的, 只当是过去。一家人, 打过骂过闹过, 还是一家人。她看沈夫人是真关心姜黎,自然说“是我干的糊涂事,现在也没法子。我每天晚上趁夜里过去陪她,也让她心里好过。”
沈夫人听他说这话便盯着他,半晌才道“有孩子了,可不能再胡来。”
沈翼听自己母亲说起这话, 忽而有些尴尬,便抬手挠了挠耳后, 然后说“娘您多虑了。”
沈夫人看他这样, 便不说了。她忽而面色又暗下来, 叹了口气, 很是感慨的模样。到底是在心底憋了好些年了,这会儿看着沈翼,听着他说姜黎又有了身孕的话, 便再忍不住。酝酿了片刻情绪,开口道“当年要不是我,她也不会受那些罪,你也不会丢了一条胳膊。娘有罪,这些年心里一直不踏实。好在她大度些,让福哥儿认我做祖母,否则,我怕是也熬不下来这几年。”
沈翼去西北之后几年里发生的事情,他这会儿七七八八都知道。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丢下父母亲人和媳妇儿子躲在外面那么多年,让她们忍尽了伤心,吃足了苦头。他这会儿看沈夫人的脸,褶皱渐深,鬓边花白,眼睛也哭花了,只觉愧疚。他知道沈夫人心里也是受了许多煎熬的,愧疚宽慰的的话都说过不少。这会儿不想再旧话重提,他只认真道“娘,都过去了。”
沈夫人干笑,“我知道她是因为你才对我客客气气的,以前的事她都记着呢。虽说女人生孩子都是寻常事,但那遭罪真的不易受。她一个人,怀胎十月生下福哥儿,是我们沈家欠她的。我想着,这会儿事情定下来了,等她入了门,好好补偿她。等哪一天,她打
心腹里认我这个婆婆娘,我这心里也就踏实了”
说到这,沈夫人嘴角的笑意便全没了,沉默片刻,又道“翼儿,你娘不是个刻毒的人,待你嫂子如何,你也是瞧着的。当初那件事,不是有个因果么闹成后来那样,我也想过吊死算了。是我,想不明白,想不通透,害了自己的儿子。你走后的这几年,娘后悔,后悔我为什么不早些想透这些事,不早些放宽了心,尝试去接受她。如果我当时大度点,给她机会,后来的事就全没有了。”
沈夫人说着去拽住沈翼的空袖管,“娘心里难受”
沈翼抬手去握住她的手,“娘,别这样了,一切都过去了,她现在并不记恨你。我也没什么其他的心思,一家人没有仇恨。要说仇恨,谁不欠谁的我欠您最多,是您受了那么多辛苦生下来养大的,当初那么忤逆对您,确实是不孝。若不是我冲动意气,又怎么会有后来的事情阿黎又说怪她,说如果不是她当初没有坚持,要与我分开,把我推了出去,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照这么瞧,到底怪谁呢”
沈夫人拽着沈翼的袖子,慢慢松了手上的劲,缩回手来。她吸吸鼻子,微微仰面缓了片刻情绪,然后松了口气对沈翼说“不说了,再也不说了。我这几年,把什么都想明白了。什么都没有一家人和和气气在一起重要,别的都是假的。从明儿起,我每天都去公主府上,照看照看她。她身边没有真生过孩子的,懂的还是不多。福哥儿生下来才五斤多一些,当时她人也瘦,都是没照顾好的缘故。”
沈翼看着她把情绪缓了过去,自己自然也不再去提,只看着沈夫人小声道“她最近脾气差得很”
沈夫人笑笑,“我这些年厚脸惯了,可不怕她不待见我。咱们家现在这样,在别人嘴里不知有多少话柄子,都是荒唐事,我也不管那些规矩礼数了。照顾她我不觉得没脸,一她是公主,二呢,她好,我儿子孙子都好,那就是我好。这辈子,她若是能开口叫我一声娘,我也就可以闭眼了。”
沈翼看她,“莫说不吉利的话。”
沈夫人这一
辈子,确实没有为自己活过。没嫁人之前,听父母哥嫂的话,为了嫁人相夫教子而长大,嫁了人呢,为自己的男人活着,而后再为两个儿子活着。只要他们好,她就好。她的心里只有儿孙和沈家,只要家和,便是她的圆满。
大半辈子过去了,家里鸡零狗碎地发生了许多事,也让她看透了许多事。原本,她也是个在乎名声的人,可名声就是保不住,因为沈翼,家里发生的荒唐事太多。既保不住,也就不保了,经历过心死而后重生,便有了全新的人生态度。
她跟沈翼说了那话,次日便带着双喜从集市买了许多东西去了公主府。来了也不再当自己是外人,稍稍放低身份,和颜悦色地问姜黎都有什么反应,如何难受,吃得下什么吃不下什么。得知她孕吐严重,便与她说“吃些黄瓜苹果,每日早起前,含一勺蜂蜜在嘴里,都能好受些。再不行,开水泡姜片,泡罢挑了姜片,加些红糖蜂蜜,喝一些。”
把这些说罢了,也不看姜黎什么反应,便带着双喜去厨房盯着府上的厨子做饭,并弄了一碗姜茶。这样在厨房盯了许久,好不尽心。
姜黎对于她来府上对自己嘘寒问暖还有些不适应,毕竟她一直和沈夫人都没有什么接触,也就在去西北之间,带着福哥儿去沈府,在门外与她说过几句话。今天这样,好像还是她头一次正儿八经和沈夫人说话。沈夫人对她的态度,明显是拿她做自己家人了,只她还有些反应不回来。
等沈夫人带着双喜走后,她便跟阿香嘀咕,“不是来看福哥儿的么”
“还没看呢。”阿香回她的话,“直接奔这儿来的,买了好些吃的。瞧着就是奔你来的,不都说的怀身子的话么”
姜黎愣愣,转头看阿香,“感觉怪怪的。”和当初知道自己怀了福哥儿那种心情,竟有一些些像。
阿香也愣,“一个从来没说过几句话的女人,忽然拿你当一家人了,可不是有些怪怪的么”
姜黎和阿香都不想揣测沈夫人是为了她肚子的孩子才这样,还是就是对她好。这是个掰不清楚的问题,一个女人,因为她的儿子娶了你,所以才和你
成为了一家人。要不是她儿子和她的孙子,她将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抛开她的儿子和孙子,那她凭什么无缘无故对你好呢所以,这事情是最计较不得的。只要她不是只对她的儿子和孙子好,还挂念你舒服不舒服,这便是最难得的了。
因为沈夫人即将成为姜黎的婆婆,姜黎没有办法再把她生硬地拒之门外,或者说避而不见,这样在中间难做人的便是沈翼,是以沈夫人之后对她的好,她都受下了。一开始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因为她们之间虽然有沈翼有福哥儿,但确实是陌生的。后来慢慢说的话多了,也就自然熟了起来,怪怪的感觉便一点点消失了干净。
一直这样到姜黎怀上身子有四个月,前期所有难熬的身体反应都消失,她和沈夫人之间已经不再是陌生的状态。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接触相处,也发现其实对方都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相处。都是最普通的女人,都有最温柔的一面,也都有最固执强势的一面。
腊月十六是迎亲的日子,在早一天前沈家就摆上了流水席,大红的簇花挂得到处都是。来吃喜酒的人有很多,席间各样说道沈翼和怀思公主之间风流佳事的人也很多,毕竟,他们这一对这样的,也实属罕见了。有人称道这历经风月至死不渝的爱情,当然,也有人看不惯这违背世俗伦常的事情。相信爱情的和不相信爱情的,各持己见罢了。
在迎亲日子的早几天前,姜婧也赶到了京城。她对这座城池怀有太多的回忆,有怀念也有痛恨,所有美好的和不美好的回忆都在这座城里。她原本不能面对不想面对,但在马车慢慢接近南城门的时候,她打起窗帘子瞧着那巍峨城门时,还是认下了。过往是一个人存在的根本,记忆是不可能被抹去了,到了这时,也该放下了。
她入了城便去了公主府,和梁问山及两个孩子还有乳母和两个丫鬟,都住在公主府里。公主府不算很大,但也有好几间院子。姜黎一个人不过就住了一间,来姜婧一家人,自然是住得下的。
姐妹相聚,那便是日日腻在一起。姜黎也准了福哥儿的假,让他这些日子不必再
上学去,在家里陪着姨哥姨姐玩。因梁问山便落了闲,没事自个儿出去街面上走走遛遛,只让姜婧姐妹说体己话。他又带着那三个毛头小孩儿,各处耍去,倒也玩得高兴。
只等到了迎亲这一日,姜婧像当初姜黎帮她绞面梳妆一样,把姜黎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戴上凤冠霞帔。那时姜婧怀着孩子,这会儿姜黎也怀着孩子。不过才四个月,所以还不大瞧得出来。
姜黎这次成婚,便到处都是喜气,没有谁觉感伤的。姜婧把她打扮好了,笑着道“你可成,嫁了自个儿不打紧,还带了两个。”
姜黎从镜子里看自己,她是最称这种美艳到极致的打扮的。而后她看镜子里的姜婧,回她的话,“怎么,你也拿我玩笑”
姜婧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推她一下,“乐吧你。”
她是乐,喜意在嘴角眉梢上。因为没有多余的人,公主府上没有摆宴席。她和姜婧阿香并如意等在房里,都是喜庆的打扮。福哥儿今天也是一身红衣,都是新裁的衣服,连靴底都是红色的。阿香要在他脸上扑粉,他死活仰脖子不让扑,一点大的毛孩子就知道爷们儿不涂脂抹粉。
这样等到迎亲的队伍进了府,快到吉时的时候媒婆开始催轿,催了三次,在吉时的正点上上花轿。姜婧送她上轿,在她弯身进轿子的时候对她说“要好好的。”
姜黎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回她的话,“我们都要好好的。”
新人上了轿,再掐着吉时起轿,在吹吹打打的仪仗牵引下,上路往男方家里去。姜黎呆在轿子里,感受着矫身一晃一晃,头上蒙着红盖头,除了自己叠放在大腿上的手,和一方红色绣凤的裙面,别的什么都看不见。
而轿子外面,迎亲队伍前面领头的沈翼,身穿红衣,胸前绑着大大的簇花,而怀里抱着的,正是自己的儿子福哥儿。小小的人儿坐在他身前,两条小短腿搭在两边马背上,表情兴奋无比,仿佛他才是那娶媳妇儿的。
路边人群密密,都是来看热闹的,自然就多有指着福哥儿和沈翼咬耳朵说笑的。沈翼无所谓,福哥儿不懂,自随他们议论去。福哥儿兴奋过了,
便挺着胸脯仰着头,一副惹人想在他脸上捏两下的威风样子。沈翼坐在他后面只管笑,别的再不管的。他回头看后头跟着的八抬大花轿,再看看怀里的小团子,把嘴角又翘高了些
秦泰在沈翼离开西北后,先时只觉送走了他这位“祖宗”而甚感轻松。但在不多日之后,这股子轻松便成了落寞无趣,然后他整个人便从平日里的闲散闹腾变得有些深沉起来。起初只是每天发一小会儿呆,后来则会长时间的走神,只面朝南方,瞧着天边的云雾。
一开始他的妻子依依以为他只是舍不得沈翼,沈翼走后他反倒不适应,所以才这样。后来一日日瞧下来,也便慢慢意识到,他心里的心事没这么简单。
人都说男儿志在四方,依依一直都知道,秦泰不是个甘于平凡的人,也不是很喜欢每天只种种地打打猎的生活。但因为她,他留在了玻琉城,一直也没开口说要走过。可他心里的期盼和向往,在沈翼走后的日子里,已经都慢慢摆在了脸上,让人一看就懂。
依依是个最普通的小女人,笨笨的,不知道志向是什么,只知道家长里短的小日子。现在的日子是她打小就知道的样子,琐碎温馨平凡。她在玻琉城出生,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自然也从没想过离开这里。但因为秦泰,她开始想这个问题。
其实自从她爹把秦泰救回来后,秦泰就帮他家做了许多事,好像一直是在报恩。他之前也从没有提过要走的话,所以才会和她成亲,在玻琉城安家落户。在玻琉城一过就过了这么多年,他有时会提起以前在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但不会说太多,好像也并不是多惦记。
一直到三年前,他从战场上的死人堆里救回沈翼,这便好像注定了秦泰的心不会一直定在玻琉城。依依一直不知道秦泰和沈翼之间的关系,所以在姜黎找到玻琉城的时候,还叫他债主。也就在姜黎走后,秦泰才与她说起自己在军营里的事情,说起他和沈翼的上下级关系。但他不提姜黎的那部分,只觉也没什么好提的,不必在现今自己最在乎的人面前去缅怀那段说不
清楚的感情。
依依在明白他的心思后,看他不说,自己也不主动提说,只在心底犹豫细思。这样一直纠结有小半年多,她才下定决心,决定让秦泰离开玻琉城。因在一日午时,做了一桌子的拿手菜食,比过年还丰盛些。
秦泰自然觉出了这一顿饭不会是平白做的,但在吃之前并没有追问因由。只等吃完了,依依从房里拿出大小包裹,丢在秦泰面前,看着他道“去京城吧。”态度坚决。
秦泰听这话一时有些失神,想着她原来懂自己的心思。但看着她这样子,自己便越发不忍心离开,因便笑笑,说“好好儿的,去哪里这辈子也就在这里了,陪着你。”
依依这决定是想了许多日子定下的,自然不是随口一说,只看着秦泰道“你陪了我不少日子了,该换我陪你了。我跟爹娘都打好了招呼,带着姐儿跟你一起去京城。我们都知道,让你一辈子埋没在这边关小城里,你是不甘心的。”
秦泰看着大,喉间发干,半晌道“那你呢,舍得么”
依依笑笑,“有什么舍不得的又不是有万贯家财在这里,如果能跟着你去京城过好日子,看你有个好前程,以后咱爹娘哥嫂还能去投奔,我为何不选择跟你去别的我不懂,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秦泰看着她不似说的违心话,那心里突然放松踏实起来。他去捏捏依依的脸,说她“真是好媳妇儿。”
这般把事情说下之后,秦泰和依依去她父母哥嫂家里又告了一番别。原来路途上要使的银子,要吃的干粮,依依都备好了。银子有家里卖了粮食得的钱,也有从她父母手里要的一些,再问她哥嫂借一些,大概是够旅途上吃住的。
走之前在城南买了辆马车,装上包裹行囊,这便上了路。沿途往南,天气越走越热。但在秦泰心里,路上的一切疲累困苦都算不得事儿,他想着到了京城找到沈翼,托他的关系在那里谋个差事,自是要带依依过好日子的。而自己呢,也要尽己所能,混出些头脸来。越想越有希望,便满是动力。
秦泰驱马赶车,依依和他家的闺女在车厢里
,累了便闭眼歇会儿。多半时候依依会打了车围子出来,坐在秦泰旁边,跟他说说话,喂他喝喝水。她没出过玻琉城,到了别处,只觉外头的世界确实多彩些,她并不后悔跟秦泰出来。
然西北到京城的路途实在遥远,他们又是都没走过的,是以这一路赶下来,便耗费了大半年时间。从西北出发的时候是初夏时节,等到了京城时,已是腊月中旬,天寒地冻。但京城的冷没有西北那么直接,到底温和些。
这也算是赶巧儿了的事情,秦泰和依依到京城时,感叹城内繁华,街道纵横密集,走着逛着便在街边上看到了沈翼迎亲的队伍。依依是最先看到的,她拉着闺女的手,去抖秦泰的袖子,跟他说“你瞧那新郎官是不是债主”
秦泰这往迎亲的队伍瞧过去,才看到沈翼,他马背上还坐着一个小不点,可不是那个折磨了他好几年的断臂债主么这便连找都不用找了,跟着迎亲的队伍,直接去到沈家。但在这节骨眼上,他也不好去找沈翼招待自己,毕竟人家在成亲,因便对沈家门上的看门小厮说“我是沈将军的旧友,特来贺喜。”
沈家这会儿门上来回宾客甚多,门内门外也都不少人,俱是面带喜色。小厮瞧秦泰和依依并他旁边小女孩三人的穿着打扮,颇有些瞧不起人的样子,只问他“喜帖呢”
沈翼自然是没有给他发喜帖的,西北那么远,发过去就要耽误不少时间,让他赶过来参加婚礼,时间也赶不上。他拿不出喜帖来,那看门的小厮便不放他进去,只怕是不知哪里来蹭饭的呢。秦泰吞口气,也没有法子,只好带着依依和他闺女往旁边站着去了。
这便站了好一气,只等瞧见那宾客里有李胖子,他便忙过去打招呼,这才沾李胖子的光进了沈家的门。李胖子一开始瞧见他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原当青天白日的眼花了,但锤他胸膛两下,才知这真是秦泰,少不得又是一番絮絮叨叨提说往事。
李胖子看着秦泰现在的样子感慨,“造化弄人啊,当年你要不是发生了那事,这会儿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了。将军一直器重你,有什么好儿都惦记你,咱
们那时谁不羡慕”
秦泰笑笑,“都过去了,我这几年过得也不差,就是平凡一些。我也不瞒你说,此番千里迢迢来京城,还是想沾沾兄弟们的光,看看能不能再给我谋个差事。若能在京城落下脚来,此后也好闯出一番事业。”
李胖子拍拍他的肩,“有志男儿自当如此,一辈子不求上进那算什么谋差事这事咱们都能办,但你还是等将军那边安排,他比我们说话管用,能给你弄个更好的。只是你也瞧见了,这几天他这里忙得很,但等等,晚几日也不迟。待会儿拜了天地行了礼,你们见上面,先好好叙叙旧。”
秦泰点头,“他这一辈子的大喜事,我哪敢在这节骨眼上分他的心。我也不急这几天,能等得。”
两人说着男人间的话,依依带着女儿在旁边并不插言。听他俩叙旧叙一阵,又说了前程的事情,自己总归有些畏畏缩缩的。在玻琉城,大户人家也有,但在京城这些人家面前,那也显得寒酸了。她一辈子在边陲小城里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今儿见着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只觉自己上不得台面,甚是拘束。秦泰好似能瞧出她的心思,偶尔伸手暗暗握握她的手,也总算让她安心一些。
却说沈翼去公主府带了姜黎和福哥儿回沈府,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一直到府宅大门外停下。余下礼数更是许多,甭管是下轿还是进门,都有规程。媒婆领着姜黎,让她下轿踩上红毡,又有跨火盆等礼。那簇花的红缎子,一头捏在姜黎手里,一头捏在沈翼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