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君集见到宝珠,又看到那些胡人,很容易就猜到许逊是谁,这会有了点精神,站起身来向许逊行礼“是许都督吧在下候君集谢过救命之恩。”许逊曾被颉利封为镇南都督,所以候君集称呼他许都督,许逊一听此人竟然是候君集,忙还礼道“在下正是许逊,想不到遇见了候都督。”候君集惨然一笑“我也想不到,半个身子都进鬼门关了,又被许都督给拽了回来。”许逊凄然一笑“许都督早就死了,在下只是许逊。”候君集当然明白许逊为什么不当许都督了,他也凄笑道“我这候都督只怕也当不长了。”候君集落到这步田地,肯定是吃了大败仗,把军队丢光了,主将失利,无论在大唐还是在突厥,都要被追责治罪,轻则免职,重则抄家斩首,许逊不好细问,只得安慰他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一场小败,不掩候都督百战之功,大唐天子不会混淆功过。”候君集苦笑摇头,他刚刚拾得一命,心中百感交集,有些想法此时不便对许逊讲。
庭芳感觉内力稍有充盈,就站起身来,想向宝珠道谢,宝珠忙拦住道“周姑娘,这里离战场太近,突厥人不时就会追来,咱们先离开这危险之地。”庭芳点点头,又向许逊致意“谢谢许大侠。”宝珠介绍道“这就是周姑娘。”显然她没少向许逊提起庭芳,许逊抱拳还礼。这时吉木沙云等胡人已经收拢了几匹战马,候君集和庭芳跳上马,吉木沙云把刘胜抱到自己身前,他跟随武显扬和许逊十多年,素以勇悍著称,这时看到刘胜的惨状,心里暗暗惊服。
许逊判断这里离云州还有二百多里,云州那边很可能也有战事,所以建议继续向东,绕过云州直接去代州,候君集则摆摆手,示意直接去云州。许逊南下就是来找候君集的,当然听从他的指挥,于是命令两个胡人在前方探路,自己陪同候君集直接向南奔向云州。走不不远就来到了战场上,那是代州军、典军与突厥人的厮杀之地,只见草原上遍布尸体,人尸马尸层层叠压,不见一个活人,唐军大多尸体不全,突厥按人头计功,所以斩敌后要收集首级,许多战死的突厥士兵也丢了头,必定是被同伴割掉冒功去了。眼前情状之惨,即便是久经沙场的许逊也觉得惊心,代州军在候君集的手中两次惨灭,他心里更像是刀绞一样。
再往前走,大家发现一个怪像,战死的唐军大多保得全尸,更有成堆的头颅和耳朵扔在地上,显然是突厥人丢弃的。一般而言,如果是连续作战,不能及时计功,提着头颅不便,前线主官可便宜用耳朵代替首级,大战之后,突厥人为了炫耀,会把砍掉的头颅堆成小山形状保存在草原上,耳朵装在皮袋里放置到首领墓前,突厥人眼下必定遇到了极是意外的情况,所以才会把他们最为看重的战功丢弃。
距离云州城一百多里时,已经看不到唐军的尸体,显然唐军在逃到这里之前已经被消灭殆尽了,草原上蹄印纷乱,突厥的痕迹在这里分成了两道,一条大的痕迹向西而去,而较小的一条奔向南边,许逊骑马来回查看一番,对候君集道“候都督,南边马蹄的坚实有力,马粪也光鲜,可能是精兵,西边的马蹄乱而软,是疲兵。”庭芳和宝珠都不清楚突厥人为什么如此分兵。
候君集停了马,呆呆地看着南方流泪。中了埋伏后他一直疑惑,李靖比他高明,又掌控全局,肯定早就识破了突厥人的圈套,那么快就准予他袭击五花水,难道是故意以代州军作饵调动突厥人,为颉利布下更大的陷阱此时他心中的疑惑初有答案西面是颉利的牙帐所在,突厥人扔下最看重的战利,必定是赶去救援颉利,颉利现在多半也落入了陷阱。李靖用兵,比生意人算计还精,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他牺牲一万代州军,至少要捞突厥十万人,损失一个副大都督,必定是想套住颉利,不然就坠了他战神的威名。
候君集想到李靖一连串不合情理的调动,想到独孤士极那犹犹疑疑的神情,想到为什么一直没有援兵,几可断定李靖在云州和漠南做了文章,而他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亲如父子兄弟的部属,就这样被牺牲在草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