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恕道“我想大萨都可能在西部,很可能在金山。”达洛一怔“你怎么知道”忠恕道“我在喷查山多次见到嫩独建的金雕往返东西。”达洛问“西部那么大,为什么会是金山呢”忠恕道“我只是乱猜的。”忠恕不敢说自己曾经到过金山,大萨都带队到过金山峡谷的事更不敢告诉达洛,金山是突厥的圣地,封存数十年,人民禁入,二伯的族人曾躲在其中,万一这事被福拉图知晓,只怕会万里追杀过去。
达洛忧心忡忡地道“我也怀疑父亲在金山一带,那里是突厥兴起之地,已经封谷数十年,就是萨满祭祀也很少深入禁地,金山使者都是在山下遥祭。金山之东多是荒漠戈壁,只有喷查山周围有成片的牧场,除了步真部朵奈部,只有数十个小部落游牧。金山以西是粟特胡人的地界,粟特虽然名义上归属突厥,但突厥部众很难深入那里,胡人纳贡也很少,我师父离开之后,康国已经不接受大可汗的文书,连史国也把吐屯撵走了。史国国王虽然接受了柘羯的家属们,却把他们安排在靠近康国的边境,明显是想让他们戍边,把他们当刀使。特勤殿下最近频繁派人到西域,又想立歌罗丹达干为萨满金山使者,只怕”达洛欲言又止,忠恕直接替他说了出来“她想对西域用兵”
福拉图野心勃勃,收服了宿敌同罗和仆骨之后,北方已算基本安定,她的眼睛自然瞄向了广袤的西域,而要征服西域,金山自然是最大支点,西进路上的喷查山也是必须控制的,她找借口把喷查山牧场许给更为忠心的朵奈部,可能就是为了将来好驾驭。
提到喷查山,忠恕想到一事,对达洛道“同罗人谋反,可能与仆骨托陆王子有关。”达洛很惊奇“他还活着吗”忠恕点点头,就把在步真汗牙帐听到的事讲了一下,仆骨灭国后,托陆王子四处流荡,联络对福拉图不满的人,鼓动他们袭击突厥圣山,连步真这样的突厥别部都去蛊惑,同样与福拉图有灭国之仇的同罗人,他肯定不会拉下。达洛听到这话,大为紧张,头上竟然冒出汗珠来,忠恕从没见他如此惊慌,心道达洛不会对托陆王子怕到如此地步吧
达洛擦了擦头上的汗,凝神听听四周,确认附近没人,这才凑近忠恕,低声道“我护送柘羯族人返回粟特西域,在喷查山以西遇到了许逊师叔。”忠恕一惊许逊果然没死,他在西域二十年,必定有熟悉的朋友和落脚点,逃向西域很正常,宝珠会不会已经找到他达洛顿了顿,道“我师父绝不会背叛突厥,大可汗是被梁师都蒙蔽欺骗,这是个冤案,日后我父亲归来,一定会向大可汗申诉,为他平反,许师叔就是个重要的人证,于是”他停顿不说,忠恕问“你把他安置在喷查山了”达洛点点头“那里有个很隐密的山谷,估计连步真部和朵奈部都不知道,许师叔受了轻伤,当时行走不便,我留下了五个胡人照顾他。”忠恕急问“宝珠找到他没有”达洛点点头“昨天我见到照顾许师叔的吉木沙云,他说宝珠到了,想把许师叔带离喷查山,问我合适不。”原来努失毕提到的吉木沙云是许逊与达洛之间的联络人。
武显扬东来之后已经决意跟定突厥,他被杀确实是个冤案,颉利和梁师都谋害他,一因梁师都忌惮他久居图占,二是中了陆变化的离间之计。无论武显扬冤不冤,颉利既然开了杀戒,武显扬和许逊就是突厥的敌人,为武显扬平反,至少颉利在位期间不可能,即便是大萨都也办不到。达洛出于旧恩收留许逊,那就是与叛贼相勾结,一旦败露,颉利和福拉图绝不会轻饶他,恐怕还会连累到大萨都。现在步真汗的部落迟迟不南下,摆明了他欲趁朵奈部南牧重新进入喷查山,万一他们发现许逊等人,那就危险了。
那许逊与宝珠应该去哪里西域现在已经不是武显扬他们在时的情势了,突厥又可能重新经营西域,许逊即使去那里落脚也不会久长。除了西域,就只剩下大唐一途了,许逊与武显扬不同,他与李氏父子并无直接仇怨,又熟知突厥与西域内幕,是个对大唐有用的人,如果投向大唐,一定会被收留,宝珠现在无亲无故,她必须回到大唐,回到自己身边。想清了此节,忠恕对达洛道“你告诉他们回大唐去。我立刻修书两封,让宝珠带给代州都督候君集和兵部尚书李靖元帅。”
达洛也认为必须如此“你立刻修书,我让吉木沙云带回去。步真的事,我需要去告诉福特勤。”忠恕拦住他“达洛,你先等等,这事不能由你说。如果她问你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现在才来报,你怎么回答呢”达洛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冒失“这事最好你来做吧。”忠恕苦笑道“我的话,她会信吗”达洛也不确定,忠恕道“达洛,最近福特勤很宽宏,不像过去那般对待你了。”达洛道“我心里更不踏实了,可能不在殿下身边时间久了,不理解殿下的意思。忠恕,我想来想去,还是你告诉殿下更适合。书信写完就去。”
达洛拿来纸笔,忠恕并不擅长写信,好在李靖与候君集都是有大智慧的人,见微知著,短短几行字就知道怎么回事。信很快写就,达洛封好,催促忠恕去见福拉图。
门口的侍卫以为福拉图召见忠恕,也没阻拦,忠恕直接推门进来,福拉图正在帐里与致单大人说话,没想到忠恕去而复回,很诧异地看着他。忠恕把托陆王子使者游说步真汗的事说了一遍,福拉图眼睛一眯,致单大人的眼睛却睁大了。福拉图问“你在来圣山之前去了喷查山”忠恕点点头,福拉图紧紧逼问“为什么去那里呆了多久”忠恕想不到她不关注步真谋不谋反,反而盘问自己为什么会去喷查山,当然不能完全告诉她实情,只得道“我想躲开会兵的突厥部落,所以先向西走了一千里,这才路过喷查山,后来与步真部落遇上。”福拉图眼睛眯得更很“为什么现在告诉我是达洛让你来的”显然她并不相信忠恕的话,忠恕道“我想同罗人反叛或许与仆骨王子有关,所以才提到了步真汗,达洛认为我应该告诉你,让你早做预备。”福拉图哦了一声,道“你是战俘,也不需要赏赐,你是为达洛着想才来告诉我,我不承这个情,不如你和达洛一起去同罗,一路上你们好密谋。”忠恕对她一再责难自己和达洛暧昧很是反感,直接摇头“我不去”说完,也不理福拉图,推开门就出去了。
从没有人这样顶撞过福拉图,何况是一个俘虏,福拉图气得脸色发白,一边喘气一边咒骂,过了好一会,对致单大人道“老师,这面镜子不能再要了,我都不知道他照见的是人还是鬼。”致单大人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要杀他还来得及。”福拉图道“老师,我梦里都杀几百遍了,但真要动手又迟疑不定。”致单大人点头“你心中一直住着魔鬼,他就是魔鬼现世,只有去除心魔才能除掉世魔。”福拉图对老师这些神秘的说教总是听不进去,她更希望得到直白的建议“老师,你说我刚才把他发配给达洛是否合适”致单大人长叹一口气“只怕又是一朵无果之花”福拉图疑惑地问“老师,什么无果之花”致单大人摇头“我老了,快死了,唉”说完摇晃着站起来,歪咧着走了出去。致单大人最近说话总是前言不搭后语,让福拉图莫名其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