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老秦早早就起了床,偷偷跑到忠恕的窗前,听到他起了床,忙回去准备了洗漱的东西,忠恕过来,像往常一样向三人问好,洗过脸吃点东西就去了藏经阁,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
老秦做完活就去找法言,法言听完沉吟一会,然后告诉老秦,忠恕年纪还小,等他长大一些,可以传他一些防身的本领,现在跟着贾明德读书识字,那是建功立业最要紧的本事,比多少技艺都管用,要多用心。老秦不得要领,只好回去和老阿二人商量,史胡子听完点点头,说法言的话有道理,如果忠恕问起来,你就把监院的话转告给他。哪知忠恕回来,仿佛把昨晚的事彻底忘了,一句也没问,以后也没提这事,老秦怕勾起他的思母之情,也不主动谈起。
世说新语中的轶事不如仙道故事那般有趣,故事涉及的是一个个鲜活的人物,与修真习仙迥然不同,他们生活在俗界,说话行事带着尘世的烙印,忠恕不时神入其中,想象着书中人物的言行,有时一则故事就要品味半天,所以一个月只读了半本。
贾明德又进入冥思的状态,常常枯坐一晌,然后在纸上写下几行,已不像过去那样随写随抹,一个月下来,积攒了十多页手稿,然后有一天突然跳起来,把手稿全部烧掉,显然结集的事还没有头绪。天风来藏经阁的次数明显增多,往往一坐就是两三个时辰,与贾明德探讨道德真经,有时还回忆师父当时的言语。法言也不时过来看看贾明德,遇到忠恕在的时候,往往会问问他在读什么书,识了多少字,忠恕觉得全寺之中,除了三位伯父,监院法言最为亲切。
转眼又是三个月过去,山谷里的冰雪开始消融,祁连山漫长的冬天就要结束了,森林里偶尔传来嘹亮的鸟鸣声,忠恕终于把一本世说新语读完,他经常幻想处在书中描绘的世界里,觉得自己就像换了个人。贾明德这几个月没再烧手稿,终于有三页纸留存下来,他不再指定书目,只是让忠恕在阁中随便翻找,想看哪些就看哪些。阿波大寺经过二百多年积累,阁中藏书不少,除了道家著述,经史子集,佛景祆摩,奇门外道无所不包,有些著述年代久远,竟然是写在竹简之上,写在丝绢上的典籍也有不少,这些多是外族文字写成的经论,忠恕一句也看不懂,他在辅殿中翻看,寻找世说之类的书看,外面世界的轮廓在他心中慢慢清晰起来。
又到了夏天,山谷中充满了鸟鸣声,不用到湖边,忠恕就知道灰雁来了,湖岸又成了花海,去年此时遇到了庭芳,相处一个多月,忠恕心底其实有说不出的快乐,庭芳下山后,他多次梦见她,梦见她被豹子袭击,梦见她扑在父亲怀里撒娇,梦见她抱着小豹子抚摸。忠恕常想,二伯说周塞在数千里之外,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呢她是否已经忘记我了我还能再见到她吗小豹子还好吗庭芳在寺里时,史胡子经常开忠恕的玩笑,她走后史胡子再也没提一个相关的字眼,忠恕怕大伯他们担心,在老秦三人面前装作已经全然忘记了庭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