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
这回丁清听清了, 她无力地推开周笙白,昂首看向他的双眼,她能看见他眼中的纠结痛苦, 也能感受到他非这么做不可的决心。
可他们不是只有离开这一条退路的。
丁清嘴唇微微颤抖,大寒的风吹得人骨肉生疼, 她的声音几乎哑在了喉咙里,用气吐出一句“我不是你的累赘。”
她从没想过当周笙白的累赘, 她也不希望周笙白因为她放弃什么,更何况这是笙白花, 是他花了十多年的时间, 吞噬无数恶鬼极累下来的功德。窥天山更是他从周家离开后最后的避风所, 他们现在离开这里换一个地方生活, 然后呢
他们可以明哲保身, 总在翎云的手中逃脱,可其他人呢中堂为了与翎云抗衡,倾巢而动,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此时退去, 一切抗争都变得毫无意义。
丁清虽没有过人的捉鬼能力,也没有周笙白水火不侵的身躯, 可她也有自己坚守的东西。
凡是她坚持着的,不论如何也不会妥协,她便是这样倔强的性子
她可以是周笙白的软肋, 但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我不是你的累赘”丁清的声音沙哑, 破了嗓音喊出来“是因为我才让他找到了窥天山,我很自责,老大, 若再因为我放弃了窥天山,那我永远也无法在你面前抬起头来。”
“不会的,清清,我们”我们只是暂时离开。
这句话卡在周笙白的嗓子里不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心里知道,放弃笙白花,这个暂时也可能变得遥遥无期。
可若坚守此地,等待大寒的代价是失去丁清的话,周笙白宁可没有笙白花。
“没有什么比你对我还重要的了。”周笙白道“我的背后没长眼睛,清清,我并非无所不能,我不是神,我不能又杀尽恶鬼,又护全窥天山和你,我不能赌一个万一”
他抓着丁清的手腕,指腹冰凉,其实他与丁清一般,早就被风雪冻得毫无温度。
周笙白的双眼执着地望向她“我不能把你留在窥天山上,我若去对抗正面的恶鬼,便是将背后留给了翎云”
丁清知道他对她的感情,她知道她在他心里的地位。
周笙白的深情从不掩藏,他看她的眼神永远都是直白且赤城的,他的欲望,他的爱慕,他的关心与占有,皆在那双看向她的眼里。
现在,她又在他的眼中看见了些许动摇的胆怯,他不是个怯懦的人,他也不曾退缩过,唯一让他动容,叫他不敢去试的,无非是因为她罢了。
能被一个人这样地喜欢着,丁清觉得此生无憾,走到这一步,她没什么好惧怕的。
丁清轻声唤了句老大。
两双眼于风中相望,周笙白听见她道“站在你背后的不是翎云,是我。”
“我来守窥天山,我帮你拦住他。”丁清道“虽然我的能力有限,但我当初认你当老大时提的那些优点也非随口说说而已,我会的不多,可也能用,我们一起坚持下去,未必等不到大寒来临。”
山上狂风肆虐,吹得两道人影像是下一瞬便能消失的雾,漆黑的身影笼罩着白色娇小的身躯,周笙白的一缕发丝缠上了丁清头上的黄玉簪。
不断靠近的恶鬼咆哮。
片片飘零的鹅毛大雪。
隐入云层的血色弯月。
危机四重的环境下,周笙白仅能看见丁清的双眼,那双鹿眼中倒映着他的脸,被血污染脏,不再令人惊艳,可她看他的眼神一如最初,炙热的,浓烈的,痴狂的,好像他就是她此生向往。
小疯子的话太令人动心了。
周笙白爱她爱到,愿意答应她的一切要求,他好像不能更爱她了,却总在一个眨眼的瞬间,再度睁开见到她时,重复上一个念头。
“我老大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丁清拉动着他的袖摆,比风吹过的还要轻,周笙白还是察觉到了,他觉得丁清的那只手在拉他的心脏。
“清清喜欢厉害的人。”周笙白深刻地明白他完了,他的意识被她的一句话随意操控着。其实他早就完了,他早就为丁清的一切举动而牵绊着“那我就是最厉害的那个。”
“老大最厉害,我最喜欢老大了。”丁清抚过他的脸“永夜之主算什么一个操控恶鬼不敢与老大正面对抗的胆小鬼罢了,他在我这儿,什么也得不到,我会把他的命留给老大亲自动手,好不好”
深情的蛊惑,无法抗拒的要求。
周笙白知道他不该答应,他应该带着丁清离开,不该把背后留给丁清一个人,让她面对不断靠近的翎云。
可他没办法不答应小疯子的要求,他没办法面对丁清失望的眼神,他没办法在她那句最喜欢老大了说出口后,还带着她一起退缩。
他们并非必然的输。
他能撑到大寒那日,那是他答应给丁清的惊喜,是礼物,他要看见丁清眼中的笑意,看见她明亮着鹿眸冲入他的怀中,他要她得偿所愿。
他要改变这个荒唐的世界
“我不会丢下你,但你可以随时丢下我。”周笙白轻声问她“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若遇危险”
“随时向老大求救。”丁清伸手点了点心口的位置“我记着呢。”
突然倾身而来的吻磕到了丁清的唇角,些许疼痛让二人都在夜风中沉醉进去,却又不得不清醒地相拥。
他们放肆地啃咬着彼此的唇舌,浑身战栗地警惕着不断靠近的危险,粗重的呼吸声像是不舍的告别,当那些恶鬼的鬼爪攀上了山下的枯藤时,周笙白率先松开了丁清。
他推开她,又不舍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