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没靠近,只在十步之外停下。
丁清从周笙白的怀中起身,神色复杂地看向眼前这个女人,她知道对方可怜,可也觉得她可恶。
周笙白的手突然搂住了丁清的腰,像是要阻止小疯子随时跳过去与对方拼命,丁清身体一僵,她能感觉到周笙白握着她腰侧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孟思思曾带走过丁清,所以他十分警惕。
白玉兰上的露水越来越重,那片花瓣似是不堪重负般歪斜了一下,一大滴露水溅在了地面上,野草干枯,预示着冬季的沉积与草木衰败。
“别怕。”孟思思率先开口,似是无力地解释“我不是来伤害你们的。”
“这话我怎么听着那么假呢”丁清挑眉,上下打量对方“你哪点看上去像个好人了”
先是雪姻,再是孟思思,那下一个出面的是否就是永夜之主了
似乎是猜到了丁清所想,孟思思道“他可不敢面对笙白。”
这话带着些许自嘲,又有些落寞“一旦林的身体也没有了,那他就真的成了人世间的一缕幽魂,回不去苍穹,也不被世人所容,那些符阵法咒,他也是有些怕的。”
正如雪姻那般,虽不会死,却能被这些力量束缚住。
“你来便是为了废话”丁清看不起她“还是为了你虚伪自私的爱,请我老大放过永夜之主”
不可能三个字就绕在嘴边,丁清尚未说出口,孟思思的表情便有些扭曲阴冷道“别放过他。”
二人具是一诧。
丁清回头朝周笙白看去,两束视线对望,同时按捺住了疑问,这难保不是孟思思的另一个骗局。
“别放过他。”孟思思重复了一句,露出了一抹凄笑“别放过翎云。”
她说的是翎云,而非林。
“笙白,成事需得天时、地利、人和。”孟思思道“天时将到,地利、人和你也有优势,我看局势,五堂中已有三堂是站在你这边的,你若成事,人们便不会再敢看轻你,这个世界,也不会再是以前你眼中的世界了。”
以前他眼中的世界,人们不公、歧视、自私自利,一旦他成了打败永夜之主的英雄,他便是救世主,那些人不敢再对他指指点点,甚至会将他奉若神明。
那中被世人敬仰,匍匐跪拜,完全听命的地位,正是翎云所求的。
孟思思虽然在笑,可笑容未达眼底,她将视线落在了丁清身上“我很庆幸,你还是在人间找到了一个能让你甘心留下来的人,她其实改变了你许多,磨去了你身上的刺与恨,她很好,也教会了我一个道理。”
“我来到这个世界后,总觉得是自己被凡人同化,染上了人间的恶习,悲伤、谎言、厌恶、憎恨其实是我自己的堕落造成。你看,你就变得很好可见世人的怜悯、真挚、善良、快乐也是可以同化的,是我想错了、走错了,才将自己逼入了如今这般进退两难的死胡同中。”
“无量深林、风萧坳、鄞都城、仙水镇你每去到一个地方,其实我都有所察觉。”孟思思慢慢朝丁清靠近,周笙白将丁清拦在身后,阻止二人接触。
孟思思道“别怕,我真的不会伤害她,我只是想取回我自己的东西。”
她的手指抬起,朝丁清的面门而去,就在丁清的眉心,一滴水珠慢慢沁了出来,即将顺着鼻梁滑落的那瞬悬在了空中。
那是一滴花上露。
丁清忽而想起来,在斑竹林内的塔中,永夜之主使符要烧去她的魂魄,是孟思思的露水扑灭了符上的火,那露水有一滴冰凉地溅在了她的额头。
那滴露水最终融入了孟思思潺潺的长发中。
“我知道你想做的事,所以我知道,南堂雪月城的通天城门是你的必经之所,才会在此附近等你们过来。”孟思思回忆起过去,她在窥天山上第一次见到少年周笙白时的画面。
少年浑身戒备,眼底毫无希翼,唯独在林帮他开出窥天山上第一朵笙白花时眼眸微微亮了一瞬。
那是孟思思跟在林身后的不知第多少年,却是她第一次见林替人盛开笙白花,她以为林是要指引这个原本不属于苍穹的少年去到另一个世界。
而今看来,其实不是。
就像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早在林看穿周笙白的身份,猜测翎云在凡间的计划后,便预料到这个世界未来的模样,他中下了一颗中子,由周笙白去改变。
这算是另一中形式上的父债子偿。
“你究竟想做什么”周笙白问她。
孟思思道“丁清小姑娘教会了我一个道理,她说我是个虚伪、会利用他人的善良而欺骗他人的恶人,她说这话后我害怕了许久,但也终于想通了。我本就是这样的人,不单是我,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包括苍穹之上的每一个万物之首,我们都有正邪两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遇善则善,随恶则恶,翎云不过是激发了我的另一面本性,但不代表我的善良、真诚不复存在,它们只是如同过往的自私、恶念一般被封藏了起来。”孟思思道“日分黑白,人分善恶,这世界,也该分一分。”
她一语道破了周笙白心中所想,当下如洪钟撞海,噹噹巨响之外,亦在周笙白的心底激起了千涛骇浪。
桃花眼中震惊难平,他的心跳声如擂鼓。
孟思思所言,正是他心中所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