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清侧卧在地上,视线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她看见雪姻有些怜悯地望向她,随后走向永夜之主道“离开吧。”
“不可能”永夜之主被这三个字击溃了般,向来阴沉却稳重的男人,首次在丁清的面前表露出了些许慌乱感“这不可能我明明察觉出阵法里无人了,他应当死在那儿,他应当已经死在那儿了”
“阵被破了,片刻宁静只是诱你放松警惕的假象,好让他第一时间便找到丁姑娘所在。”雪姻抓住了永夜之主的袖摆道“现在,跟我走”
永夜之主正要挥开她,雪姻压低声音道“你忘了你答应我的话了你忘了你现在的身体根本”
无需她将话说完,永夜之主便冷静了下来,窗外的冰在融化,他只回头隔着冰墙看去一眼,便用宽大的斗篷帽檐遮住一切情绪。
丁清将经过尽收眼底,仿若看了一场有趣的大戏般,终于发出了声响很尖锐,很刺耳的笑声。
她哈哈大笑,若非魂魄无泪,她几乎就要将眼泪笑出来了。
丁清分裂成多片的魂魄碎片每一片都在嘲讽永夜之主,先前打在她身上的所有疼痛全都烟消云散,此刻悉数化成了痛快。
永夜之主听见她的笑声,愤恨地寄出一张灭魂符,丁清看见符纸的那瞬笑声停顿,灭魂符直直地朝她这边飞过来,丁清甚至能感觉到它打在自己身上得多痛,从此以后,世间再无她了,哪怕一缕游魂也荡然无存。
就在她闭上眼睛的那瞬,滴答一声水声传来,灭魂符被露水泡湿,细碎地落在了阵法外。
雪姻看见孟思思的刹那,眼睛都亮了。
“还不走吗”孟思思倒是显得比他们淡定许多,她望向冰墙上的裂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永夜之主顿了顿,临行前忽而朝她伸手“思思。”
孟思思看向他的手,眼底涌现挣扎,雪姻已经杀过许多人了,可以毫无顾虑,可她不能。她不想自己变成一个刽子手,不想学会凡人的阴暗情绪,她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跟着永夜之主了,林只剩下一具身体罢了。
只是一具身体。
“思思”永夜之主催促。
孟思思忽而看见了他指尖上柔嫩的绿芽,那一瞬心墙破防,鬼使神差般跟上对方。
丁清被丢在了竹雨塔内,她心里没有丝毫惧怕,长时间的担忧猜测、魂魄与符阵的对峙产生了浓重的疲倦感,使她一时间眩晕恍惚,像是马上要睡死过去。
暗室很冷,雪姻留下的冰花一寸寸融化成水,不一会儿暴雨的声音再度传来,雨打竹林沙沙作响,丁清的眼前却越来越黑。
她还不能睡。
不担心危险,不惧怕魂飞魄散。
她只是想再挺一挺,挺到周笙白到来。
雪姻说他破阵了,那根朝窗户笔直飞来的竹竿险些就戳穿了永夜之主的脸,等这座塔外的冰尽数破裂,大开的窗户外透进光来时,她就能看见他了。
她想看他一眼。
丁清骤然心酸委屈,她好像真的很久没有看见周笙白了。
分离不知苦楚,重逢才觉相思。
冰墙破裂的那一瞬,竹竿哐啷一声打在了窗台上,丁清的魂魄不能离开,她还四分五裂着,重叠的魂魄随着每一个举动形成了拖尾一般的影子。
她只能尽力扭曲着自己的脖子,昂着下巴倒看窗户,她看见了一片竹叶随风吹入,看见了骤雨连绵化成了水珠,看见巨大的羽翼遮蔽了窗外风光,紧接着轰隆一声。
不是雷霆,是窗棂破了,连带着窗户周围的墙面一起,爆裂出一道出路,可见半边天空。
鹰爪落地,玄衣上的雨水很快将室内染湿,乌黑的羽翼上滚落的水滴像是一粒粒珍珠。
丁清看见了周笙白。
他宛若从天而降的神明,背光而立,又一瞬化成了凡人之躯,收了双翼,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她的跟前。
丁清看见了他怀中的自己,那具尸体惨白着脸,随着周笙白的举动,尸体歪头面孔正对着她。
唉,有些吓人。
她还以为老大会把她的尸体暂且交给周家看管呢。
怎么还随身带来了
周笙白拂袖扫去了丁清周围的符灰,破除困住她魂魄的阵法,双膝跪在她的身边一双桃花眼好似能滴血般紧紧地盯着她。
“清清。”他还有些不确定。
久违的声音,也曾在她备受折磨时,入耳许多次。
真动听。
丁清朝着周笙白露出一笑,周笙白发上的一滴雨水穿过了她心脏的位置落在地板上,丁清好像能感受到那滴雨水的凉度。
她心满意足道“我就知道,我老大是最厉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