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市中的人将手中物件统统丢弃,一窝蜂地挤入了附近的房子里或窄巷中。
丁清被绢布包裹在他的怀中,头正歪着靠在他的肩窝处,随着周笙白走的每一步,她脚上的赤金足环都会发出叮当响声。
竹雨塔,就在百步之外。
他看见了竹林,他甚至能感觉到丁清的魂魄就在里面,他曾与丁清那般亲密地拥抱在一起,小疯子的气息,周笙白只需耸鼻嗅一嗅,便能分辨出来。
盛暑天阴晴难测,方才还碧空如洗,不知从哪儿吹来的一股妖风刮过林下城,将乌云领来,黑压压地团在了街道上空。
原先走在街上的人都逃了,可他们并未远离,阴天里有许多双眼睛就躲在角落中,神色诡异地看向一步步朝斑竹林而去的周笙白。
古怪。
破阵后,没人来防。
鹰爪每走一步,周笙白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他思考不了那么多,因为他能感觉得到,丁清就在那座塔里,她就在那里
忽而一道雷电在他身后轰隆炸开,将乌云密布的城池一瞬照亮,不见天日下,蓝紫色的电光刺目,震得人足心发麻。
似乎有雨声,可同时也有鸟鸣。
仍旧漆黑的竹雨塔内,丁清双手轻轻地环抱着自己的肩,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坐在她面前的男人黑袍下露出一双黑靴。黑靴点地,每一次踩下的节奏,都让困在符咒内的丁清痛不欲生。
“你的极限就到这儿了”永夜之主问。
丁清咬紧牙根不发出一声痛呼,永夜之主道“看来你魂魄分裂的极限就到这儿了,可你忍耐痛苦的极限还没到呢,是我低估了你的承受力。”
才说完这话,便有一张黄符悬在了丁清的头顶,那黄符逐渐燃烧,化成了一团火焰当头落下,瞬间将丁清困在其中,灼烧她的魂魄。
“呜”太疼了
丁清怒骂道“疯子”
“乖孩子是不能骂人的。”永夜之主啧了声“真正的疯子,现在就在塔外的竹林里,不知你想不想见他。”
丁清闻言,颤了颤。
永夜之主道“他带着你的尸体找来了,比我预期的要快一些,可惜我还没玩儿够呢。”
此话一出,丁清猛地抬起头来,她魂魄里痛苦的碎片正在尖叫着要出来,而那双惊恐的鹿眼里,倒映着背对着烛光而坐的男人。
“你说谁”
“娶你的那个人啊。”永夜之主唉了声“用你们凡间的话来说,他应当是你的夫,对吗”
老大来了。
丁清的眼底涌上了一层兴奋的光,随后又被永夜之主胜券在握的姿态打散。
他不害怕吗
他费尽心机要杀了周笙白,应当是惧怕周笙白的。
不对
丁清奋力地挣扎着,企图从符咒中冲出来,她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想要将永夜之主撕碎。
他不是不怕他是早有准备。
他将她的魂魄从身体里抽出,引周笙白前来,必定是设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周笙白往里跳的
“看你的眼神,你应当猜出来了。”永夜之主道“其实你跟在我身边也很久了,对我还算有些了解的。”
“五堂境内,除去南堂,西堂,我所能掌控的其实还有东堂,只是南堂与西堂是我打下来的,而东堂却是主动臣服。”永夜之主的手指轻轻敲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可见他手指上一层树纹脉络。
他道“捉你回来,若一开始便让他冲进我的领地,必然会引起他的戒备,我未必能引他入圈套。但若叫他一个月迟迟不能攻下边境,再派他最信任的人传递消息告知你的魂魄所在,我想他的忍耐到头,理智也差不多耗尽了吧”
人在绝境中,最易暴露弱点。
“你杀不死他的”丁清几欲呕血,她每一次挣扎,都让符咒对她灵魂伤害加重。
丁清疼死了,她真的快疼死了
可是魂魄上的疼痛,远不及心口的慌乱无措与担忧。
老大说过的,他们这类人,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致命弱点,旁人都不知道。就连丁清至今也不知周笙白究竟怕什么,更何况永夜之主
所以他不会死,即便中了圈套,也不会死
“我杀不死他,可有个人能杀他。”永夜之主微微俯身,丁清就趴跪在他的脚前。
他问“你猜,能杀他的是谁”
如同恶鬼一般的声音落下时,仿佛雷霆打在了丁清的脊背,她的魂魄四分五裂,在这一时间化成了一片片碎裂的琉璃般,通透的镜面上,是一张张她哀嚎着挣扎的脸。
与此同时的竹雨塔外,斑竹林内,周笙白单手搂着怀中尸体,桃花眼深情不移地望向不远处的娇瘦身影。
“清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