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于夜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银光, 木桶中的水声传来,上官晴瑛不敢出声,背过身去。
周椿回神, 立刻道“舅舅,我有舅母的消息了。”
双翼展开了一条缝隙, 周笙白的双眼从中露了出来,他帮丁清洗干净身上的尸斑, 如护食般藏在自己的羽翼下,不让旁人看见。
周椿道“方才上官堂主来信, 竹林阵重, 高塔悬符, 南堂境内城中有林的唯有林下城。林下城内有座竹雨塔, 正好被一片斑竹林包围, 舅母应当是被困在了那里。”
羽翼逐渐松开,转了个弧度,将木桶中的丁清彻底遮住,又露出了他自己的半边身体。周笙白终于正眼朝周椿看去,他的额前被符水溅湿, 几滴水落了下来,显出了些许狼狈感。
“林下城”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刀片划破了般“林下城在西堂哪侧”
西堂的阵法加之南堂的咒术, 将周笙白悬飞在上空看到的一切都变了模样。这些天他一直在南堂边境破阵,因想着边境的阵法都没破,如何能攻入南堂境内的城池去寻丁清。
可若有丁清的准确位置, 那便无需担心那些被错乱的城池街巷混淆方向, 他只需于天空往下冲破阵法,便能进入林下城。
周椿道“以南堂境内来算,正西南方被群山围绕的便是林下城。”
“明日, 我再去一次。”周笙白抿嘴,獠牙压得唇角泛白。
从云川城前往林下城,不眠不休也得飞上四天,周笙白明日再去,至多只有五个时辰的时间破阵,如若五个时辰无法破阵,他又得带丁清回来云川城了。
想要保存住丁清的尸体,必须得用闭苍山庄书楼内的朱石符所化的符水才可,可闭苍山庄的书楼外也设了阵,无可破除。凡是书楼以内的所有物件都是中堂重藏,不可带出,他要用,只能带着丁清回来。
太碍事了。
阵法,到处都是阵法
周笙白眉头紧蹙,让他把丁清的尸体放在闭苍山庄的书楼内,由周家看着
不
丁清在他的眼皮底下都能被带走魂魄,如今他谁也信不过
周椿似乎是看穿了他的为难,就凭方才周笙白对丁清尸体的态度,周椿也知道她无法劝说周笙白暂且放下对方。
她忽而想起身旁还站着上官晴瑛,便问“晴瑛,你是否有办法可以让舅母的身体保存时间长一些。”
朱石符所化的符水若是放在春秋所用,至少可保尸体一个月不腐,可现下正是盛暑天,一年中最热的时刻,符水效果大打折扣,周笙白不能在外久留。
救出丁清的魂魄,和保存丁清的尸体,将他折磨得神经发疼,自丁清的魂魄被孟思思带走那日起,周笙白就没再合过眼。
上官晴瑛没敢回身,她低头翻找自己的药袋,找到了几味药后将那些瓶瓶罐罐全都放在了地上,颤抖着声音道“这些药,可抵一张朱石符,我也只有这些了,若想再配齐,至少得需半个月。”
周笙白等不了半个月。
他连一天都等不了。
他现在就迫切地想要找到丁清,将拥有灵魂的她重新抱在怀里,与自己融为一体。
也想用利齿撕碎永夜之主,将他身体的每一寸骨头都嚼成粉末,拆吞入腹。
得到了可以暂且保存尸体的丹药,和丁清魂魄所在的位置,周笙白便下逐客令,一双冷冽的眼紧盯着周椿与上官晴瑛,示意她们可以离开了。
周笙白亲吻尸体的画面还在上官晴瑛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即便她早就知道丁清是个鬼,却也不能将之前活蹦乱跳的丁清看做死人。而今她的灵魂被抽走,只剩一具长了尸斑的躯壳,周笙白竟然还能深吻舔咬,他对丁清的喜欢,有些吓人。
上官晴瑛正欲离开,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从怀中掏出了一片金叶子。那片金叶子做成了竹叶的形状,中镂空出了树叶的脉络,被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面,与药瓶在一起。
上官晴瑛道“这片叶子是”
回忆跳回她与上官堂主碰面的那一日,上官堂主将金叶子交给上官晴瑛时,其实几乎猜准了现下情况和周家的决定,便说让周笙白冲破林下城阵法时,务必要将叶子带在身上。
可若她说这叶子是上官堂主给的,周笙白必然不会收下。
上官晴瑛道“这片叶子可护住丁姑娘的身体,周公子离开前,记得带在身上。”
说完她便离开了。
周椿见上官晴瑛离去,又见周笙白将自己重新收入了坚硬的羽毛中,便颔首退下。
次日天光未亮,周笙白便带着丁清离开了闭苍山庄。
丁清的身上涂抹了上官晴瑛给的药粉,她的口中还含着一颗可保尸体长时间不腐的丹药。周笙白不愿让她晒太阳,便将人小心翼翼地搂在怀中,以外衣遮盖。
他很少离开中堂,对南堂更不熟系,即便周椿说了林下城的大致方位,周笙白仍耗去不少时间才寻到。
他已经许多个日夜不曾休息过了,身体负荷到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疼,敏锐到能感受吹过他脸颊的风,扫过树叶的声音。还有云层遮蔽的林下城内,熙熙攘攘的人群闲谈声,清晰到几乎刺耳。
城上有阵。
林下城内的斑竹林位于城中央,他越是靠近城池,便越觉得头皮一阵发麻的紧疼。
这一个月来,周笙白被迫学会了太多阵法和咒术了。
南堂将所有能人都固守在边境,对境内中空位置并未加强防备。可能是因为永夜之主的狂妄自大,又或者他本就在等周笙白找来,周笙白冲开林下城上空阵法时,只耗去了一个时辰,便用鹰爪撕裂了一条破口。
高大的人影背着一双巨大双翼,浑身漆黑犹如吞噬万物的怪物,他从高空突然落在了街市中央,惹得城中的人纷纷尖叫逃跑。
“这是什么怪物他长了翅膀快,快看他的脚”
“快闪开”
“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