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等闲惊破纱窗梦(1 / 2)

贵极人臣 姽婳娘 4346 字 4个月前

张太后一见月池, 先是一惊“是你,李越你怎么你不是病重了吗”

月池冷笑一声“您在这儿被人狡言欺骗,臣即便病重, 爬也要爬过来啊。”

金夫人听到张太后这一声,才知来者何人。她一时满头大汗, 赶紧倒打一耙“原来你就是李越皇上不就是因你病了吗,怎么皇上迄今未起, 你倒是活蹦乱跳, 一个外男,居然胆大包天私入内宫。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一言激得张太后怒火中烧,就是为了眼前这个男子,才害得她儿子一病不起,害得她到今日都没一个孙儿,以至于进退两难。可碍于朱厚照,她顾不得发火,忙急急问道“皇上那边情形如何,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月池深施一礼道“回禀太后娘娘,皇上那边, 情形很不好。刘瑾先给皇上下了毒,意图等江彬入宫之后,几人一同矫诏, 迎立代王之子。”

此言一出, 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仁寿宫中一片哗然。张太后惊得魂飞胆裂“你说什么是毒还有代王的事”

刘瑾趁皇上病重, 蛊惑圣聪和刘瑾给皇上下毒, 谋朝篡位,可是两个性质的事情。就前者而言,所有人打老鼠怕伤玉瓶, 不能直接撕破窗户纸。可于后者,这直接能在帝国中心引起一场惊涛骇浪。

金夫人亦是面如土色“这怎么可能是中毒,那么多太医,还有咱们从外头请来的名医,难道都看不出来。”

月池垂眸道“圣上脉案的古怪,想必娘娘已然知晓。如不是奇毒作祟,怎会这么久都好不了。”

张太后一言就抓住了重点“那你从何得知的消息”

月池道“不敢欺瞒娘娘,正是刘瑾亲口所述。”

金夫人瞪大双眼“这可越发荒谬了。刘瑾是脑子出问题了,还亲口将这等密事告诉你娘娘,这人满口胡言,只怕信不得。”

月池叩首道“臣没有夫人这样的好胆色,如何敢欺瞒娘娘。臣所言句句属实而刘瑾之所以肯将此等密事告诉臣,就是为了拉拢。他在外朝,总需人说话,因此留臣至今。臣也是一直虚以委蛇,这才找到了机会向娘娘报信。他们放这场大火,就是因已然拉拢了江彬,留下圣上也再无用处,所以打算将圣上活活烧死在乾清宫,再凭遗诏迎立新君。”

“什么”张太后整个人像泥一样瘫软下去,金夫人和秋华忙一左一右牢牢架住她。

金夫人忙道“您别急啊,李越一面之词,不足为信。刘瑾他已经是东厂的督主,在太监里面算是头一份了。他干什么还要谋反。李越你这么说,可有什么凭证”

月池真是遭这老太太惊呆了,她冷笑一声“臣匆匆逃命而来,没带什么证据。不若再耽搁一会儿,等圣上的遗诏下来,自是板上钉钉,如何”

金夫人遭她堵得一窒。张太后的嘴唇微张,只能流泪而已。月池眼见她马上就要晕厥过去,才道“您先莫急,皇后已然赶到,调人救火。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做不了什么,圣上目前应无碍。只是,这只能治标,却救不得本。”

她说话这样大喘气,连累这宫中所有人的心,都高高提起,再重重落下。张太后的大宫女秋华都埋怨道“李侍郎,没见您这么说话的。”

张太后亦是狠狠剜了月池一眼,她颤颤巍巍地起身,抬脚就要走。金夫人情知,她这是要赶去看儿子,这下可是再拦不住了。没曾想,居然是皇后坏了大事,不是说人一直病着吗,怎么不声不响还跑到外头去了。

金夫人正急得说不出话,没曾想却是李越却站了出来,再次拦住了张太后。她道“娘娘恕罪,娘娘此时去不得”

张太后斜睨了她一眼,端得是言简意赅“滚开”

月池仍然是八风不动,她问道“娘娘起先稳坐仁寿宫,缘何今日又赶去”

张太后怒道“你这是在质问本宫”

月池道“臣不敢,但臣斗胆揣测,娘娘起先不去,是为了在外主持大局。可如今,圣上之困仍然未解,娘娘此时赶去又有何益皇后娘娘已往乾清宫,她总不会看着旁人戕害自己的丈夫。依臣愚见,娘娘何不坐镇宫闱,以除奸佞。”

张太后一愣,她道“你是叫哀家下懿旨诛杀刘瑾、杨玉”

月池道“此时他们还身处乾清宫,如发生正面冲突,万一他们铤而走险,只怕圣上性命堪忧。您别忘了,江彬和他们手下的人,可是已经站在了刘瑾一方。娘娘何不釜底抽薪,一了百了。”

提起江彬,张太后更是心乱如麻,她望着不远处的滚滚黑烟,喝道“有什么主意还不快说,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哀家请你不成”

月池是打定主意要抓紧时间,直奔主题,她道“宫内宫外为何纷纷扰扰,不就是因国无储君,给了他们钻空子的机会藩王们的如意算盘,不过是通过将自己儿子过继到嫡系,来名正言顺地获得皇位。为了一步登天,他们不惜向朝野各方许以厚利,这才闹得不可开交。娘娘何不彻底绝了他们的念想,在宗室之中,挑选父母双亡、品性端正的嗣子,抢先过继给圣上。储位既定,他们算盘不攻自破。他们又不知臣来此报信,只会忙着隐瞒罪行,再不敢兴风作浪了。”

她又是语出惊人。张太后一时呆在当场。

沈琼莲仔细思忖,皇后这次如能捡回一条命,回来也只能居于冷宫,要是能在张太后的主持下,给皇后过继一个儿子,至少多了一层砝码。她当即道“李侍郎所言甚是,老娘娘,这的确是最稳妥的法子了。”

金夫人一听就觉不好,如李越是为其他藩王来做说客,她还能马上驳回去,可没曾想,人家是无欲则刚。她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可祖训有言,兄终弟及,再说过继这样大的事,怎能这么草率”

贞筠闻言立刻道“祖训里的确说了,凡朝廷无皇子,必兄终弟及,可祖训也再三强调,需立嫡母所生,要是庶出,虽长不得立”

金夫人道“可先帝和娘娘就只有皇上这一根独苗啊”

月池道“所以,现下所有的藩王及其子嗣,都不符合兄终弟及的条件。这条规矩不再适用了。为圣上过继,才是良方。”

金夫人还待再辩,月池却没有再同她纠缠的打算“夫人似乎还没弄清局势,您觉得,张家的富贵从何而来”

金夫人瞥了一眼女儿的脸色,当即大怒“你一进来说话就是夹枪带棒,皇上生死未卜,开口就说过继。我看你是为自家的富贵着想才是,倒往人家身上泼脏水”

月池毫不客气地打断她,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是谁泼脏水,您心里有数。张家的富贵,由太后而来。而太后的尊荣,却是由子嗣而来。虽说不管过继谁家的儿子,名义上都要认太后为祖母。可不是亲生的,到底隔一层。要是嗣君的外家和张家起了争执,您猜,嗣君是更亲谁呢”

金夫人万不曾想到,她会如此说来,当下张口结舌。沈琼莲与贞筠对视一眼,司礼监的公公,估计张口闭口就是国家大义,一心想劝说太后。可孰不知,太后更听娘家人的话,而对于张家的人来说,他们哪管什么天下归属,嫡系传承,也只在乎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罢了。对于短视小人,自然要以利相诱。

月池继续道“臣不知,是哪家给您灌了汤。但请您仔细想想清楚。现下皇位没有到手,人家当然什么好话都肯说,可一旦嗣君羽翼丰满,之后估计连皇上这个爹都不会认了,难道还指望人家认您这八竿子打不着的曾外祖您总不能来拍奉天殿的大门讨说法吧。您是再聪明不过的人了,该知道我说的法子,对大家都有利。无父无母、年纪幼小的儿子,还有养得熟的可能。您再时时关爱体贴,至少还能保张家三十年富贵荣华。若再耽搁下去,等到乱臣贼子占了上风,还不把我们这些知情人全部灭口”

金夫人一惊,她也被说乱了心绪,一时不知从何回起。月池见状又看向张太后,她道“还请娘娘下旨,过继皇子,以保圣上康泰,朝廷安宁。”

张太后的眼泪滚滚而下,她吸了吸鼻子,却没全然失去理智“既然有这样轻便的法子,为何外头的阁老和里头的司礼监都不提难道这里里外外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不成还有,皇上起先究竟是怎么病的,这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月池一震,张太后身居宫闱多年,到底不是任人牵着走。她叩首道“回禀娘娘,他们不提,一是不明圣上安危,不敢越俎代庖。二是不想开女主干政的先河,如日后太后都能左右立嗣,那凤台鸾阁的威严何在三是想确保自己在左右天家传承上的干预力。他们想立一个,更符合士大夫理想,更符合礼教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