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完结(2 / 2)

白月刚 马桶上的小孩 11203 字 4个月前

言昳想了想未来的发展,点头道“说不定有。”

雁菱探着脑袋,眯着眼,瞧言夫人跟言涿华走出院子,才小声道“你回头安慰安慰我娘,她有点被吓着了,就生怕我没了”

言昳上辈子可是见过雁菱没了之后,这个家变成了什么样,她有些劝不出口。

但年轻孩子总想不到身后事,雁菱盘着腿坐在床上,被晒得黝黑的胳膊搭在膝盖上“我娘看大哥成婚了之后,估计也动心思让我嫁人呢。但我真的不想,我跟我爹我大哥还不太一样,我我喜欢打仗,我喜欢那种胜利的感觉。”

言昳听说过,相对于充满着自责与疲惫的将领,往往是性格中能够享受胜利的人,才会成为战无不胜的将领。

她转头道“让我看看你的伤。”

雁菱倒是很大方,转过身去,脱了外头的披衣,后背三分之二都覆盖着纱布,依稀透过纱布能看到焦红色的疮疤

言昳从没见哪个姑娘身上有这种级别的伤,也倒吸了口冷气。

雁菱连忙穿上衣服“别吓着你了。哎,不许说什么姑娘家身上不能留疤的话。姑娘也不许露后背,那我后背上有点伤疤怎么了”

言昳忍不住伸手抓着她发髻揉揉捏捏“你把别人的话都抢完了吧还不许心疼吗喜欢打仗、喜欢炮弹没什么,真别吓你爹娘。你既然都说不嫁人,一定要健健康康的,才能在他们老了的时候照顾他们呀。”

雁菱想挥手轻松玩笑的绕开这个话题,但又明显听进心里去了,张着嘴半晌才道“唉,我知道啦。那你呢我可都听说了,什么山爷背后靠着财阀,什么能战无不胜、军备齐全都是有靠山呢。你们俩不打算成婚吗”

言昳扁了下嘴“等回头请你来吃席。”

雁菱本来是开玩笑,没想到言昳会这么说,她激动起来“真的嘛我以为你是那种把人用完就扔的呢,我还想着山爷之前来我们家做客,氛围还挺好的,生怕闹僵了,他也不跟我们来往呢。而且小时候,是呀,咱们还都这么大的时候,他不就是跟在你身边呢”

言昳笑起来“是,十年前了吧,咱们还一起上街吃甜点呢。感觉我们这些人,以后还说不定可以一块在金陵走街串巷的玩呢。”

雁菱抱着脸,已经憧憬起来,嘴里甚至都冒出了一句不像她会说出的升华的话语“有时候觉得什么都不变,才是最大的幸福。”

俩人聊了几句,言昳每每想把话题从男女之情上扯开,雁菱却又忍不住打探她和山光远的事。也不知道是她情窦初开对爱情好奇,还是单纯的八卦,雁菱问道“我听说他南下,把江浙那边有点苗头要自立的乡绅富贾都给打压了,水师正要开拔到福建去呢。你会去找他吗”

言昳“我确实想回金陵一趟,既是有生意上的地方,也是想买回白府旧地重修一下。不过不着急呢,等这边尘埃落定。”

雁菱好像听懂“尘埃落定”是什么意思般连点头“等韶星津当上首相是吗”

言昳笑“等一些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认命。”

几日后,东交民巷一处没有挂牌的茶楼,茶楼内庭院深深,楼阁林立,从这里登楼能看到正在重修的奉天门。

白日是茶楼,夜里怎么也会卖酒,青帘竹帐看似清雅,却也会行走些许巧笑晏晏的女子。酥手柳腰却穿着竹兰高领褙子,行止香风却口头吟诵着百家诗篇,这是京师附近最高级的风月。

韶星津早些年就来过此处,里头布局隐蔽出口又多,是最适合谈事的地方,他在这里会面过诸多朝野百官、各路富贾巨商。

韶星津今日忍不住多喝了几口,被名叫昔兰的馆内女子搀扶着到后院去,昔兰跟他有一两年来往了,此刻也是极近温柔的将韶星津扶进院内,伺候着茶水毛巾,她一边给韶星津捏着肩膀,一边轻笑道“爷今日怎么这样高兴”

韶星津拿热巾子擦了擦脸颊,看的昔兰一阵脸红。这样标致人物,别的女子怕是想在他脸前露脸都难,却能宿在她这样下贱的女子屋中,还

韶星津笑道“她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却不知道商界有多少人跟她有矛盾,今日洽谈的很顺利,我对后天很有决心。”

昔兰哪怕总住在这院落内,也听说过后日即将是关于首相及各大部院司主官的投票。她虽然不懂政治,但她很懂大明,她猜测这投票必然不会是真正的议会内一人一票随便投。

她柔声道“就怕爷做了首相,就不会再来了。”

韶星津太懂这种女人的心思了,可他才不会开口说要把她接出去之类的话。他发誓要也把白瑶瑶当不相干的人,等他就任首相,必然需要一个美满的家庭做宣传,一个同样优异的女子做背景。

把妓带回家,是给他自己找麻烦。

韶星津笑了道“不会。”他没有多说,伸手揽住昔兰的腰,进了帐内。

韶星津平日几乎不会留宿太久,但或许是因为喝醉,或许是因为他府宅上也只剩下他一个,便散漫了许多,一直到第二天日头亮起来才起身。

昔兰并不在屋内。

桌案上只有一张展开的宣纸。

她虽然是卖身的,但似乎以前有过很好的出身,既懂诗词也写了一首好字,以前他们曾在桌案前共同执笔写过词。

但今日,昔兰留下的却不是一首诗词,而是一串写在宣纸上的数字。

四十九、一百六十七、两百零七、一百八十一。

韶星津一边穿衣一边蹙眉,这些数字好像是个谜题,但他又一时解不出来,便将宣纸随手收在身上离开。

第二日。

旷日持久的新明共和国最后一次会议,在天坛空场内召开,天坛内摆满了长条凳,因为场馆比较狭小,许多人就这么或站着或坐着,手持折扇或烟袋,高声交谈着。

今日将要对前些日子最具有争议的几大提议进行投票,韶星津作为士子共进会之首,一路有人让道,他坐在了最前方的圈椅上。

会场中的奴仆将纸张与碳笔发放至他手中,这次的投票将由手中纸张决定,现场唱票。

韶星津时不时跟两侧人士点头示意,转过头去,能看到颜坊坐在后排,谁也不理似的闭目养神,议会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官坐在一起,正在低声交谈,李忻则似乎熟人颇多,此处与人作揖。

投票是漫长的,但会合到一起最终挨个宣布投票结果。

几项法令、律例相关的投票结果,都让人有些诧异,至少是在韶星津的估算之外。而且这几个数字,怎么听怎么有些熟悉。

韶星津忽然想起前一日清晨,昔兰给他留的那张写有数字的纸张

他似乎还收在衣袖内,韶星津连忙找到,偷偷展开。

前四个数字,完全与今日投票结果一模一样

他惊得脸颊发麻,头晕目眩。连具体的投票票数都能掌控的一清二楚的除了二小姐,不可能有别人

她这是警告还是宣示

而且韶星津偷偷往后数,最后一个数字,应该对应最后一项投票。

也就是关于这一届首相的投票。

最终入围者只有他和颜坊,这张纸上写的数字是一百八十一,可议会中总票数应该是在三百六十三,也就是说他会以一票之差,败给颜坊

这是她安排好的

韶星津一下子慌了。颜坊的罪过那么多人,虽然他做过几个月阁老,可他也没少打通关系,安排票数,怎么可能会比颜坊第

还是说,她就是要当众羞辱他,要他以一票落选如果他败选,与他关系相当不睦的颜坊必然会接管士子共进会,甚至可能将他打压到尘土里,说不定还会展开以他为中心的调查案

韶星津表面淡定,实则惊慌的掌心出汗,但不论他怎么想,最终的唱票已经开始了。

看着立算牌上不断被人翻动的数字,他和颜坊几乎拉不开差距,场上的众多议会成员也站起身,议论纷纷,紧张的望着算牌。

颜坊一直闭着眼睛神游在外。

众多目光都落在了韶星津脸上,他只能绷着下巴,面带微笑,后背则冷汗涔涔。

他想安慰自己,她没有那样的控制力。

可当唱票官手中只剩下两张票,而颜坊只比他低一票的时候,韶星津甚至觉得耳鸣头晕。

所有人几乎都屏息翘首等待,韶星津也学着颜坊的样子半闭着眼睛。

他已经有了一百八十一票,如果按照言昳的计划,那剩下两张票恐怕都是投给颜坊的

他必须要做好姿态,等唱票结束后,他要起身给颜坊作揖拊掌

唱票官忽然道“剩余两票,皆为弃权票。韶星津一百八十一票,颜坊一百八十票,唱票结束”

他赢了

全场沸腾,欢呼声怒骂声议论声炸开,韶星津睁开眼,看向计票的算牌,他想要吐一口气平复心惊,却只猛然打了个寒颤,几乎要从圈椅上摔下去。

他是否当选,他的提议能否通过,目前万全都是她一念之间的事。

这根本不是他的胜利,而是他的脖颈终于感受到了来自她的刀光。

回想多年,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其实没有一次斗过了她。那多出的一票,那弃权的两票,是她无声的要挟与敲打。如果他想要权力与地位,就必须现在成为她的走狗

她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动作。

在所有人的鼓掌中,他勉强的笑着,却只觉得后怕。以她的睚眦必报,对于他之前的背叛,会不会后续还有报复等着。

她是要毁了士子共进会,还是会想要毁了他她既然还会让他做首相,总不至于要最近就杀他吧

韶星津此刻,才像是忽然注意到自己脚下是万丈悬崖,开始了无尽的后怕。

但这次议会顺利召开,他接下去就要组阁了,韶星津组阁不可能不过问她的意思,可现在对于当面见到言昳,韶星津心底有些发憷,他甚至觉得如果走进那座“尊府”,他可能会无法活着走出来

散场之后,他被诸多想要巴结他的官员簇拥着走出天坛广场,却看到一个昔兰身边的小丫鬟,踮脚张望,似乎在找她。

如果平日,韶星津只会当做没看见,但此刻想到那串数字是昔兰留下的,韶星津无法不在意,他对旁边人说家奴来找,朝那丫鬟走去。

丫鬟朝他行礼,只递来一封信,然后就跑走了。

韶星津打开信封,信纸很简短,而且字迹明显也属于昔兰。

他第一遍看过去,大脑空白。

“妾身方得知自己患了杨梅烙,幸而有贵人出资能去南方治疗,怕是不能再伺候爷了。还望爷珍重。”

韶星津如遭雷击,手一抖将信纸落在地上的水坑中。

杨梅烙不过是美称,俗称梅疮,因发病后会溃烂而不得不用烙烫止脓,才得名杨梅烙。

这是一种无法治愈的花柳病。

而她显然会传染给他

昔兰早知道她必然早就知道

甚至连这资助她的贵人,连这一切都是谁的手笔他都能想象到

韶星津如坠冰窟,他惶恐等待的报复,早就来了

言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背叛者,这话不会在他身上有意外。

春暖花开。

正是南下金陵的好时节。

言昳从马车车窗看向金陵的楼阁与江水,感慨道“还是这破路,回头找机会修修路吧。苏女银行在金陵的分行,还是这小楼,回头也想办法扩建一下吧。”

轻竹小秘书记在心里,却也笑道“如今新明央行成立,虽说没剥掉晋商与苏女的地位,但也是要在金陵设立分行的吧,您考不考虑亲自选个地方”

言昳推开窗子,看着外头的繁花似锦“不用,让该管这事的人做就好。白府那边规划已经做完了”

白府当年失火后,分出一半来做市井街巷,另外一半重新修建成依山的府邸,规模虽小了些,但其中楼阁横台也更精致。

言昳道“山光远估计明后天才能到吧,福建那边好像没怎么交手就投诚了,水师一路返程,估计也不会太快。”

轻竹笑嘻嘻道“估计还要一天呢。不过也快,二小姐不用着急。”

言昳啐了一口“我哪里着急了,就是新的府宅应该很漂亮,而且还是在咱们以前住的西院的基础上重建的。就是想让他一起见见”

说着,马车上了坡,虽然金陵遭受大大小小的动乱,有过不少重建,但言昳看着街景也都很熟悉。有她去上林书院的上学路,有他们雪中夜骑看过的风景,还有她爱吃的梅子排骨的酒家。

她没想到,自己对金陵竟有如此深的牵挂。到了府宅门口,竟然见到些奴仆在进进出出,言昳看着巨大的松竹盆栽被送进院内,有些惊讶“是里头的装饰还没完成吗”

轻竹也有些迟疑“应该是吧”

言昳皱眉,一路进院去,廊庑复杂精妙,她差点迷了路,正从一道门前路过时,她余光看见有个穿戎装的高大身影背着手在月影门那端,低沉着嗓音,正指挥旁人将几个盆栽放在院子角落里。

她看那后脑勺都能认出来,又惊又喜,忍不住叫道“山光远你不是应该还在海上吗什么时候到的”

山光远回头,言昳跳过台阶,小跑几步蹦跶过来,拳头锤在他肩膀上“山光远你骗我”

山光远忍不住伸手包住她拳头,笑道“是送信的慢了吧,我昨儿深夜到的,一路都顺风顺水。”

言昳靠着他站着,看那些奴仆搬动的盆栽,道“干嘛,还给我送礼贿赂吗我可不吃这套。而且你哪怕不送礼,难不成还没有你的枕席吗”

山光远看奴仆来往,皱眉叫她说话小点声。

言昳笑起来,她心里想说真好,但嘴巴上却说不出来,只是晃了晃胳膊,把两人牵着的手荡高了几分。

山光远引她走过回廊,到某处雕花轩窗后头,推开窗扇,道“你看。”

言昳往外看,忽然有点恍惚。

因为这院落中盆景的风格、摆放的位置,都与他俩前世婚后住着的府邸几乎相同。以前她的书房外头,就能看到这样几支松柏舒展的树杈。

一瞬间好像她从来没有重生过,她就一直过得这么顺风顺水的,两辈子衔接在了一起。

她有些讶然的看着他。

山光远靠着窗子,轻声道“感觉像是什么都变了,又都没变一样,对不对。”

言昳将胳膊放在窗沿,托腮道“还是变了的,比如你今天可以不用去东院睡,我也允许你跟我一起吃饭。”她说完又吃吃的笑,手顺手搭在他腰上。

山光远忍不住将她手拿下来,把自己的胳膊搭在她腰上。

言昳扁嘴“小气鬼。”

山光远低头看她,眼底仿佛只有她的眉眼“想骑马出去玩吗府里估计还要搬动好一阵子,太乱了。”

言昳抬起手,欢喜道“可以吃梅子排骨吗”

山光远“只要你别吃完又跟我哀嚎说吃太多了会胖。”

言昳比出小拇指“就吃一点点,尝个味儿。走吧走吧。”

俩人跟两个要去春游的小朋友似的走到后头的马厩,奴仆虽然牵出了两匹马,山光远却道“一匹就够。”

言昳瞪眼“别吧,你别又挤出事故来。”

山光远绷着面子,耳尖微赧,道“没发现这个马鞍很宽敞吗是洋人双骑用的马鞍,走吧。”

言昳想了想,还是撑着他肩膀手臂翻身上马。

山光远登上马来,道“还好吧。”

言昳觉得太宽敞,又有点没那意思了。她故意往后坐了点,仰在他怀里“还成。”

山光远喜欢她的腰肢身体,被困在他手臂间的样子,也喜欢她在马背上见到什么风景都吱吱喳喳的聒噪。

轻竹正在前门命奴仆拾掇着东西,就瞧见一匹枣红色骏马从门前奔驰而过,春花烂漫被风吹落,骏马上传来言昳欢笑与叫嚷的声音,她抬起手臂对轻竹喊道

“我们出去玩了轻竹,府里就交给你了”

轻竹还没来得及叹气,就瞧见山光远笑的眼底泛光,眉头舒展,揽住她乱舞的胳膊,马匹疾奔向金陵城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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