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层的剧烈波纹,从河心冲击向四面八方,化成道道狂澜,浩浩汤汤掠过,激荡而成的气波绵延百里,横扫一切蓦然震在还未逃远的一些牧民牛羊身上,如割麦般即刻倒地毙命
稚涼涼神情一凛,落霞衬着满地的血色倒映在她璀璨的眸里,十分沉重。
一牧民因腿软而踉跄绊倒,摔至她身前,惊惧地回首看着那临近的有如实质的气浪,张大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些就发生在一瞬之间,稚涼涼反应过来之后,体内运转灵气,打出一道法诀,与气浪相冲,使之消弭。修仙之人看淡凡人生死,大多心硬如铁,虽在灵淄峰多年,这根深蒂固的思想在她这有些淡化,但其实她骨子里也带着凉薄,若这只是她路过的一个村子,她必定见死不救,只是她知道这些牧民都是少有的良善人,她不用权衡,就已随心阻拦,顾不得掩藏灵力。
气浪平息,肆虐却并未停止。
漩涡越来越深,以水岸为中心,纷纷出现一道道裂痕,似乎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似的,裂痕以惊人的速度迅速蔓延出去,由粗大变得细碎而密集,触目惊心,连带着稚涼涼脚下的土地都震动起来,而那巨大的碎裂之声,震耳欲聋之时更令人毛骨悚然,骇然却不得不将目光投注在水面上。
摔倒的牧民惊异过后神情激越地匍匐在地,对着稚涼涼感激地连连拜叩。
稚涼涼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抱紧躁动的小黑,牧民俨然将她当成了救世主,但她心里隐约的慌乱让她无法笃定自己能否带领他们渡过这场浩劫。
她神情凝重地看着那渐渐变暗的水面,暗影从一点慢慢覆盖整个河道,且那暗色越来越浓郁,明镜般的水面因水下之物蒙上了黑黢黢的阴影
浮现而出
一个巨大无比的头颅破开阴影,从水面缓缓显出,先是泛着黑泽的森森鳞片,后是斗大如盆的冰冷巨眼,似龟像蛇,两侧生着尖尖的鳍,它露出冰山一角,嘶吼着吐息,气息如卷云般带着腥风毒雨。
被它的竖瞳盯着,所有人都骇得怔住,震撼得窒息,寸步不敢移。
这一尊庞然大物,身体无法尽窥,在宽阔的河道里却像被搁浅,河水漫溢上岸。
人在它面前,渺小如尘埃,饶是稚涼涼也惊得张开了檀口,心神摇曳不宁。
顶级凶兽她从未见过这般厉害的凶兽强烈的危机感让她雪白的面上腾起一抹红色,心跳如擂鼓。
“吼”水兽张开了巨口,腥臭的气流汇聚成风,朝着草原上的众人呼啸而来。
百丈外的裂缝突然炸开,碎石满天,一条几人粗的蛇尾带着倒刺从地底冲天而起,席卷起地上那些牧民的尸身,连冲带撞划过坚硬的土地,留下一道深涧,尸身落入血喷大口。
触目惊心
见状稚涼涼玉手紧握,花容覆了层冰雪。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蛇尾凿穿地底,与水面的头颅相距之远,让人不敢深思。
在蛇尾继续像牧民袭来之时,一道带着不凡火焰的箭矢带着破风声射向蛇尾,与坚甲般的蛇鳞持续擦出火星,其后终于破开防御,钉入皮肉。
然这伤对于水兽庞大的身躯来说,微不足道。
被灼烧的痛楚反而使得水兽更加发狂,暴目圆睁。
直直得看向那个手持长弓的人类。
牧民们看着他们的族长紧张地呼喊着什么,稚涼涼虽听不懂,也知他们是在让百里越小心。
这意外也让稚涼涼收回了运起的灵力。
原来竟是血脉者,稚涼涼讶然,百里一族因血脉退化而迁徙至此,她原以为百里越只是个普通人,与这草原上所有的牧民一样都是已无血脉之人,因其平日一直与牧民们待在一起放牧,射箭,摔跤,从未展现过他的血脉之力,未想血脉之力竟不弱,稚涼涼虽看不出何人是血脉者,但只要血脉者运用力量,她便能看出深浅。方才那一箭即便仰仗神兵之利,也能看出他体内蕴着浓厚的气劲,与那公子府的府令也不差什么了,比她突破之前的实力还要强几分。
要知道公子府的府令便是一国武将之首也不一定能做,而府令比百里越年长十余岁,天赋不可相比,假以时日百里越必定能成为这世界顶尖高手之列,除了鸷初,她还未见过此届有比他血脉天赋强大之人。
七域实力并非如元届那般有从旋照,开光到大帝的明确划分,却也有突破之说,似元界旋照,开光水平在这算不入流,大部分血脉者也就停留在这阶段,并无称号,而修炼到一定境界突破了一些瓶颈之后实力则会有一个跳跃增长,这时便可被称为一流高手,之上则是顶尖高手,在稚涼涼的认识中,她到灵寂期后相当于此界的顶尖高手,而她听说府令是一流高手,那么可见百里越也是一流高手的实力。
这年纪便有此修为,百里越的血脉天赋如此不凡,让稚涼涼觉得有些蹊跷,她眼观四野,见除了他并没有牧民暴起展现血脉之力,心里更加疑惑,何以如此强大的血脉,一族仅一人留有。
思索间,散发着赤芒的长弓又是射出几道灵箭,几寸长的箭矢如同陨星砸向水兽,小团烈焰带着惊心动魄的威力朝前射去,所过之处几有燎原之势,漫上草原的河水骤然干涸,依旧只是对水兽造成少量伤势,毒血洒下,成片的水草肉眼可见地迅速失去生机。
水兽的咆哮越发轰鸣,震得牧民头晕脑胀。
百里越欲射水兽目器,可惜顶级凶兽并非他能应付,几支长箭无一能近水兽眼周。此兽通身坚鳞,便是腹部之处也皮韧如墙,覆着细密的鳞片,唯一弱处便是那巨大的双目。
顶级凶兽已开灵智,自然知晓自己的要害为何处,百里越的箭术虽厉害,却也只能伤其皮肉,一旦接近头颅,箭矢便会被它喷涌而出的毒气消了威力,更甚者直接被融了。
这是一头让她都心悸不已的凶兽,相当于顶尖高手,与当初那乌狡兽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稚涼涼推测,七域中这级别的凶兽不超过一手之数,一般情况,这级别的凶兽并不会出现在人多之处,只能说天灾无可测。
此地山高水长,人迹罕至,也凶兽出没也在情理之中。
同级修为,凶兽一向比修者更强大,所以这水兽比之顶尖高手更棘手,百里越显然奈何不得它分毫,稚涼涼心也被提吊着,估量自己与水兽的实力,脸色白了几分,她初入灵寂,实力或许比一般顶尖高手要强,她能肯定的是,她杀不了它。她十分清楚自己的实力与之在伯仲之间,她只能与之缠斗,豁出性命也无法迅速解决此兽,受灵气掣肘,缠斗下去她灵力消耗殆尽之时便是她丧命之时。
无法胜之,就不该冒险,置自己于险地。趋利避害,莫说修仙者,无论是何人,都有此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