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从雪山中跑出来的战马
卓天很难不将它同红豆酥联系在一起
哪能这么巧合,就在这一带,白色的战马本就罕见
卓天一颗心似是都要跳出嗓子眼儿。
待得临到近前的时候,果真见是红豆酥
卓天认得红豆酥身上的配饰。
红豆酥的缰绳缠在枯树上了,跑不动,拽不开,一直在这处打转。
见到卓天,红豆酥马蹄高高扬起,嘶鸣声响起。
“红豆酥是红豆酥”卓天近乎是摔下马的,绿豆糕赶紧跟上。
红豆酥的缰绳险些将它缠得窒息,应当是焦急之中,来回转圈,所以越来越短。
“红豆酥,穗穗呢”卓天取下绕死在枯树上的缰绳,“带我去找她”
红豆酥近乎是他取下缰绳的时候,就往回跑去。
“绿豆糕走”卓天翻身上马。
若是早前还是心跳声险些跃出嗓子眼儿,眼下,卓天连握紧缰绳的手都在颤抖,红豆酥不会丢下穗穗,红豆酥会转身往回跑,就是穗穗还活着,红豆酥是来找人的求助
卓天勒紧缰绳,在风雪逐渐漫天飞舞的时候快速往亚湖中心地带去。
穗穗一定还在
穗穗还在
卓天双目通红,凛冽的寒风挂在脸上,似刀割一般,但是两匹马都没停下。
但因为周围都被白雪覆盖,其实看不究竟地形,但是绿豆糕一直紧跟着红豆酥在跑,基本都是红豆酥走过的痕迹,所以一直安稳。
但身后很远处,彭志等人骑马追上。
因为马多,总有踏空,顺着陡坡滚了下去。
当即有人去救
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若是再遇到稍后的暴风雪,很难生还
世子骑马跑得太快,彭志等人不敢一群人在雪中这么大动静,引起周围的雪崩,但临到近处时,还是因为方才卓天骑马跑过的地方,冰雪松动,断裂成两处,所有的马匹都无法过去
“世子”彭志不敢大喊,但见着远处一骑绝尘,心急如焚。
暴风雪来临了,周围的雪花都夹在风力,已经快要看不清路。
再绕道也追不上卓天。
彭志急如热锅上蚂蚁。
其实卓天策马越过,就知晓身后的冰雪塌陷了。
彭志等人没办法跟过来。
但他不能停下来,穗穗很可能就救不回来了,红豆酥这么急,肯定是穗穗在陷阱中。
这里是北关,即便是征战中,战马行囊中也会带足干粮和多余的御寒物资,穗穗很有可能还活着
这个时候,他不能掉头。
彭志等人跟不上来,就不跟
卓天咬紧牙关,风雪夹杂已经近乎看不清前路,全靠绿豆糕跟着红豆酥
不知是因为风雪的原因,还是临近的原因,红豆酥速度慢了下来,似是在某处徘徊。
卓天跃身下马,暴风雪已经开始。
周围已经快要无法行走。
卓天艰难前行着,似是整个人不是被吹走,就要被冻透,红豆酥一直在某处徘徊,可根本没路。
卓天忽然僵住,带着皮手套的手拼命在跟前挖着,是镂空的
他拔出佩刀,使劲儿戳破这层厚厚的冰雪,果真露出一大片空洞来,里面是洞穴
卓天似是连呼吸都停滞了
“穗穗”卓天收起佩刀,从洞穴处跃下,红豆酥和绿豆糕也都顺着他戳开的洞进入。
白雪覆盖前,这里就应当是处洞穴。
洞穴深处,有微光。
是火光
“穗穗”卓天大喊。
穗穗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唤她,她实在有些冻透,东西吃完,早前拾得柴火也要燃烬,看着眼前越来越弱的火苗,许是出现了幻听。
是小五的声音。
小时候,阿悦同他们说起过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
人在将要冻死的时候,总是趋近于温暖,也会想起重要的人。
她想起卓天了。
其实昨日就想起过。
穗穗看着火苗在洞穴墙上映出的身影,是小五
卓天见她靠在洞穴角落里。
面前是将要熄灭的火堆。
卓天鼻尖倏得红了,也没再顾及旁的,就是上前拥住她,“穗穗”
他的身上很暖,即便是幻觉,也很暖。
“你怎么在这里”她原本就冻僵,也两日没吃东西了,没什么力气。
“红豆酥带我来的。”卓天声音都是哽咽。
红豆酥
穗穗似是忽然反应过来,又伸手捏了卓天的脸,手上的温热触感是真的,她不由迟疑,不是幻觉
她捏着他的脸,他沉声,“大雪封山,我找了你好几日”
穗穗愣住,“这么大的雪,你怎么进来的”
这里已经是亚湖的中心地带,她就是知晓肯定走不出去,才寻了一处洞穴保命。
卓天半是沉声,半是哽咽,“一直走,就走进来了。”
穗穗微怔,她自然知晓他口中轻描淡写的一句“一直走”其实应当是什么模样,只是没有戳穿,轻声叹道,“那不好出去了”
卓天应道,“你在这里,我出去什么”
穗穗指尖微滞,她同小五自幼认识,小五很少在她面前说这些话。
“外面下暴雪了,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呆几日。”卓天迅速冷静下来。洞穴很深,所以不少风雪都挡在洞穴外。卓天脱下大氅和外袍,都披在她身上。
带着体温的衣服,顿时让穗穗觉得温暖,早前仿佛冻僵的身子,似乎在一点点缓和过来。
只是卓天又很快起身。
红豆酥和绿豆糕都进了洞中,两匹马都很通灵性,也很听话,在靠着洞口的那边的方向马蹄一跪,半卧下。
绿豆糕驮着的包袱里,有吃食,有饮水,还有围巾,手套以及衣裳,卓天通通取了出来。
这些东西,够他们坚持三四日。
三四之后,应当会迎来第一波天晴。
洞外依旧是寒风呼啸,冷气灌进来。两人靠在绿豆糕和红豆酥的马肚子一侧,也是最暖和的地方,卓天抱着她,然后厚厚的大氅裹在两人身上,如此,两人,两马,倒是最暖和的方式。
“我爹还好吗”穗穗慢慢缓了过来。
卓天应道,“陆叔叔伤了腿,军医在照看,日后,可能不能上马了,但是性命无忧,就是很担心你。”
穗穗短暂沉默。
爹爹戎马一生,最后不能上马,该有多少遗憾
卓天宽慰道,“你安全,陆叔叔才能安心。”
穗穗没有出声。
“穗穗,你睡会儿吧,我在。”卓天看着她。
她一个人在此处,一定不敢熟睡。
大雪封山的这一段,她一定又冻,又饿,又困。
穗穗没有推辞,“我稍后换你。”
卓天应好。
他哪里需要她换
只是穗穗要强,她怎么说都好。
卓天揽紧她。
很快,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她是困极睡着了。应当,也是她这几日,唯一可以安心入睡的一回。
终于,一切都仿佛落停,卓天看着怀中躺着的穗穗,脸色微微有些红。早前光顾着天寒地冻取暖去了,还不怎么觉得,眼下,他俩眼下还枕在马肚子上的,盖着同一件大氅。
他之前做梦都想同穗穗在一起,没想到,当下他揽着她,两人也头靠着头。
虽然一侧还有红豆酥和绿豆糕在,但莫名的,卓天心中欢喜。
久别重逢的欢喜,劫后余生的欢喜,也是心中偷偷的欢喜
翌日醒来,穗穗似是整个人意识都恢复过来了,不像昨日刚见到的时候那样,有些恍惚。
洞外暴风雪下了一整夜还未见停,两人都赖在大氅下不想起来。
极端的寒冷天气中,相拥是最好的取暖方式。
也好在,有红豆酥和绿豆沙在,它们两个身上才更暖。
“和我说说阿悦和清之叔叔吧。”穗穗温声问道,“我有些想他们了。”
上次回京,阿悦和清之叔叔都不在。
她只见了小十和小十一一面。
小五笑了笑,似是话匣子打开,“阿悦她可忙了,幼儿园在京中开了很多,又增设了早教班,除此京中之外,附近的城市,像单城,都开了幼儿园,有王府幼儿园的金字招牌,大家都愿意把孩子往幼儿园里送。阿悦她每日忙幼儿园的事,也要照顾小十,小十一和小十二,感觉她才终日都像在打仗一样。”
小五说完,穗穗也跟着笑起来。
阿悦喜欢孩子,也喜欢同孩子们相处。
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如此。
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其实很幸福。
小五又道,“你知道我六叔早前受过伤,在病榻上躺了两年,那时候,我们都好怕他不醒,都不知道,如果六叔不醒要怎么办但那个时候有阿悦在,阿悦把我们都照顾得很好,但其实,她才是最想念六叔的一个。但老天有眼,受那么重的伤,六叔还是醒了,他一定是答应过大悦,也答应过我们会平安回来,他从来不食言。虽然六叔醒来后,不能再上战场,也将平远王的位置让给了二哥,但六叔并无意志消沉。他同阿悦一道,将幼儿园做得很好,甚至,我们都觉得,他经营幼儿园有天赋,比他带兵打仗还有天赋,但他总说,他做什么没天赋”
言及此处,穗穗也笑出声来,“清之叔叔,一直都没变过。”
“变你是没见到他眼下就是双重标准,两幅嘴脸做人。”小五叹道。
穗穗看他,嘴角微微扬起。
小五笑道,“我六叔是女儿奴,小十和小十一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但对小十二就全然不同,他总说小十二欠揍,父子两人天天在苑中鸡飞狗跳,但我看六叔乐在其中。但不管两人怎么闹腾,阿悦唤一声,就一个比一个老实了”
穗穗笑开,仿佛在心中想象着清之叔叔和小十二两人在苑中闹腾,却又在阿悦跟前一片和谐的模样。
“真好,阿悦和清之叔叔两个人。”穗穗忍不住感叹。
卓天低声道,“我们也可以很好啊”
卓天再度脸红,“我是说,我们是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