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编剧“啊狐王才见您三回”
玉面狐狸“头一回我出生,他来看我;第二回,他从洞口过,我看到了他的尾巴;这就是第三回了,突然跑回来,说了这洞府留给我,又嫌我没用,还让我找丈夫护身,跟着就死了,我能跪在这里送他一程已经是孝顺了”
乔编剧“唉,狐王也是一片慈父之心啊娘子,您多少挤点眼泪吧。”
玉面狐狸“挤不出来怎么办啊。”
乔编剧“您抹点口水”
柳苇就对着镜头偷偷摸摸伸出舌尖舔手指,再抹在眼角,再嘴一撇,大哭“爹啊你死得好惨啊”
乔编剧“也不惨,活了一万年呢”
梁导在陆北旌那边越来越忙,又因为这边是董导在跟,他很放心,素材也不能及时看了,只问问“顺利吗”
董导“挺顺利的我问问啊,梁导,就照剧本拍是吧”
梁导听弦知音“苇苇改戏了”
董导“改了。”
梁导笑“我就知道我不在她要胡来。那你看她改得好不好”
董导“我看不出来好不好啊。就是拍得相当顺。”
有多顺呢
三月末四月初,梁导终于把西游里陆北旌所有的镜头都拍完了,他把这部分镜头剪好交给特效公司让他们赶紧制作,再带着人来玉面狐狸这里,发现已经快拍完了。
梁导“你说什么快拍完了”
董导“除了陆哥的部分和取经的部分,剩下的全拍完了。”
那就差不多完成八成了,确实只剩下最后的部分了,甚至陆北旌都不需要拍很长时间,用西游里的镜头剪一剪,加几个更丰富的镜头,玉面狐狸就能杀青了。
梁导懵了,他不过二十多天没关注这边,竟然都拍完了。
梁导“她习惯绿幕吗”
董导“演得很顺畅,应该是习惯的。”
梁导赶紧给剧组放假,他要先把玉面狐狸目前拍的内容给扫一遍,看看究竟是真好还是假好。
梁导带着董导进了小黑屋,开始按镜头审素材。
梁导“你可是给我说的拍得挺好。”
梁导语气威胁很重。
董导“确实好。”
梁导“那你说问题在哪里”他盯着董天河。
董天河还算镇定,他说“我看不出问题,您自己看吧。”
镜头是按剧本和分镜本来的,按镜头数看基本就可以看出剧本是什么故事了。
梁平在小黑屋看了四天,从一开始的皱眉,到后面的发愁,到最后的深思。
他明白董天河为什么不说了。
确实是跟他设想中的画面完全不同。
但也确实,这个玉面狐狸的说服性很强。
柳苇演得流畅,角色立得很稳,这说明她心里对要怎么演这个角色是有很强的意识的。
但她表演出来的却不止是这样。
梁平一直觉得柳苇跟生活有种割裂感,好像她并不在这里生活。
不是说她不认真生活。她活得很认真,工作也很认真。
但是她就是有一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割裂感。
不过这也是她的特质,是演员身上很特殊的一部分气质。
以前她从来没在镜头前表现出来,她一直都是贴合剧本、贴合角色去演。
可是“玉面狐狸”里,她演出了这种割裂感。
从一开始万岁狐王死了,她在葬礼前假哭开始,她就透露出来了她的满不在乎。
她失去了庇护自己的父亲,她不害怕也不伤心,照样吃吃喝喝。
但她还是照着狐王的话去拜师了。
不能说她不努力拜师,还是很努力的假哭的,也在观中打扫,也服侍师傅洗漱,也认真听课。
可是她没有学会法术她不沮丧。
她决定要偷人参果后逃走她不害怕也不激动。
她偷人参果失败被师傅打,自己跑掉她不害怕。
回到洞府听小妖说万岁狐王的遗骨被她的前男友偷走了,她成仙的仙名仙录也被毁了。
她不能成仙了她也不见难过。
虽然还是假哭了一通,又大骂了一通,还对小妖说我也打不过他,现在又得罪了师门,只盼着日后能有强人替我报仇血恨
可这话,她演起来,透着一股“我就随便说说”的感觉。
这就是柳苇给梁平的感觉。
平时相处嘻嘻哈哈该乐就乐,可是就是没有太强烈的情绪。
梁天南跟他说,他从没见过不向助理发火的艺人,柳苇是第一个。所以他很喜欢柳苇,喜欢在她手下干活,当她的助理。
这也不是怂。
因为怂的原因是胆小,胆小的人是很容易被激怒的,只是不敢发泄出来,并不是没有脾气。
她更像是没有觉得此事与她有关。
就像这是旁人的事,跟她的关系不大,而她所做出的反应,都是出于礼貌或客气,或是社交需要。
梁平一直记得她其实有心理问题这个事,但是他也一直不太敢提。
他问过路露,路露表示他见过医生了,医生说现在这个状态是很好的,正处在自愈中。
可他觉得这不像是自愈啊,她这种疏离感并没有减少啊。
“玉面狐狸”这个角色放大了这种疏离感,一下子让它变得异常清晰可见。
梁导看完所有素材,明白为什么董天河不敢说,却敢纵着她把角色这么演下去,导致拍完了所有能拍的镜头。
梁导“你觉得这像是没心没肺吗”
董天河“这里面哪个妖怪都是人演的,就她演的不像人。”
是的,那种妖怪假扮人的感觉
当柳苇是个人的时候,他担心她的精神状态。
但当她扮演一个妖怪时,观众感受到的这种非正常的状态,却变成了这个角色的魅力。
“如果人在这个时候会哭,那我也哭一哭吧”
“如果应该在这个时候生气骂人,那我也骂一骂吧”
“你看我,像不像”
梁平感受到了他在面对柳苇时常常升起的毛骨悚然。
柳苇正在扮演“柳苇”。
陆北旌接到了一个忧心忡忡的电话。
梁平在电话那边担忧的说“还是让苇苇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陆北旌“你发现了什么问题吗”
梁平“这孩子平时可能一直在压抑自己啊。”
陆北旌“我知道了,我会注意她的。”
挂了电话,陆北旌心想她不是在压抑“自己”,而是在努力做好“自己”。
跟他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