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音疑惑地歪了歪自己。
此时此刻,周朔刚从理发店剪好头发出来。
他平时工作太忙,昼伏夜出,头发已经很久没有打理,前额的碎发盖下来可以直接遮住眼睛。
今天他专门找了家正经的理发店,一口气将放任自流已久的长发剪了。
长发被剪刀修整齐,露出周朔那张非凡出众的脸,刹那间,店内为之一亮,不少女孩子都偷偷看过来。
周朔今天穿的是他前阵子新买的西装,认真搭配了皮鞋。剪裁合度的衣服衬得他身材修长挺拔。
周朔本来个子就比大多数男性高,腿也长,身材比例出色。平时风格休闲随意还不显,此时,他忽然正装体面地走在商场长街上,简直像哪里跑出来的明星模特,瞬间吸引不少目光。
然而周朔本人似乎对此一无所觉,亦或者是不在意。
他走着走着,在一家装饰精美的欧风小规模花店门前停下步子,轻蹙着眉打量外面的花束。
穿围裙的花店女孩立即走过来,看到周朔这样一个大帅哥要买花,也呆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忙问“你好,请问是想买花吗”
周朔显然不太擅长挑花买花这样的事,显得很不自在,他挪动了一下步子,说“嗯。一般买花都会买什么”
花店女孩说“那要看送给什么人啦。您是想送给女孩子吗”
周朔沉默地点了下头。
花店女孩说“那您看玫瑰、百合和郁金香怎么样呢,都很受年轻女孩欢迎哦。我们还有特意为送礼物准备的花束,会扎丝带的,都很漂亮。”
周朔看着满目热烈的红玫瑰、白百合,表情有一丝微妙,对他而言,这些太热烈了,很难下手去买。
他问“有没有稍微含蓄一点的”
“啊。”
花店女孩恍然大悟,对他眨眨眼“是暗恋吗”
周朔“”
他看上去有一丝难堪,但又点了点头。
花店女孩说“那么白色的风信子怎么样呢花语是不敢表露的爱。”
周朔已经开始为自己一个人站在这里感到尴尬,他看了看花店女孩指给他看的花,觉得可以,点了点头,就让花店女孩又找了几种花配成小小一束,用礼结扎好。
周朔拿上花,叫了车,在a高门口下车。
a高是那种江南名校情调的学校,历史可以一直追溯到清朝时期的书塾,文化百年传承不断。虽然这里现在也和其他高中一样,给学生穿运动服似的校服、班级布告栏上贴满课表和作息时间表、追求升学率、艰难维持着素质教育和应试教育的平衡,但是学校的建筑、雕塑以及食堂门口的老樱花树,仍静静地诉说它悠久的校风历史。
周朔下车的时候,校门口已经有两个高高大大的年轻男性,看到他就高兴地招手。
“我的天哪,阿朔,几年没见你还是这么帅”
“帅哥来了”
两个年轻男子一见他,就跟高中生似的打趣,上来对他捶胸勾背。
周朔也笑了,捶了下对方的肩膀。
这两个人分别是陈窗和朱童,都是周朔高中时的同班好友。
因为生活环境相近、想法相似,周朔和高中同学交情很好,哪怕在毕业多年之后大家都并未生疏,每年还会努力约着小聚几次。
周朔手里拿着一把醒目的花束,陈窗和朱童两人都看见了,但两人都默契地装作没看见。
三个人出示了以前旧的校园卡,又报了班主任电话,保安就放行了。
等进了学校,周朔对另外两人道“你们先去看老师吧,我想一个人转转,等下去找你们。”
“好。”
陈窗点头。
“那我俩先走了,你等下到教师办公室那里找我们就是,找不到的话电话联系。”
说定以后,周朔独自一人拿着花走了。
他沿着小道,穿过高一高二,最终走到高三的教学楼。
高三的教室在整个校园最僻静的地方,远离四面八方所有的马路,因此走到这里,忽然就安静下来。
许多年没回来了,高中有了一些变化,但变化也不大,对周朔来说依然很熟悉。
穿过走廊,走过教室的明窗,桌椅依旧,往事历历在目。
周朔捧着花,经过久违的长廊,一些回忆不可抑制地出现在脑海中――
“昨天数学考试好难,我错了好多,不会订正。”
“啊谢谢你。”
“那个,我订正好了,还给你。”
女孩坐在离走廊最远的窗户边,长长的马尾。她托着腮望着窗外,雪白的脖颈微微伸展,手大半缩在冬季校服袖子里,显得很可爱。
她有时候会写题目,有时候会咬笔杆,有时候在书本上涂涂画画。
他们不是一个班的同学。
周朔知道她是个偶然。
但她可能从来没有记住过他的名字。
她可能从来不会知道,他无论去食堂吃饭、去操场跑操、去洗手间、去自动贩卖机买饮料,都会特意绕一大圈,故意走离自己教室远一点的楼梯。
因为这样才能从她的教室门口经过。那个时候,他就有机会装作不经意转头,去看她一眼。
他们唯一一次说话,就是高一放学后的自习教室,所有班级都可以混在一起。他故意坐在她的座位后。
她以为他把自己的卷子借给她订正,是因为偶然听到她对朋友抱怨的对话。
实际上,他早就在等待这个机会。
很可惜,直到最后,这样的机会都没有再出现第二次。
周朔的性格并不外向,也不直白。
他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更不会说动人的情话。
每年回到故地,祭奠一个不会再出现的人,送一束没有人能收到的花或者不会有人得到的礼物,在其他人渐渐忘记的时候,将她深深记在脑海里。
这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理科生,竭尽全力说出的无声表白。
周朔将花束放在七班的教室外,靠在走廊的墙上,静静伫立。
他们特意挑了高三生吃午饭的时间过来,所有教室空无一人,但桌上还堆着沉沉厚厚的复习资料和习题集。
光阴湍流,繁花谢尽,岁月不复回。
曾经属于她的位置,早已坐上了别的学生。
也不是不明白什么叫无望,只是他心依旧未变。
他的心好像不受控制,仍然十年如一日,爱着一个死去的女孩。
陈窗朱童和周朔短暂分别后,等完全看不见周朔了,陈窗才说“你看到没有,周朔拿的花。”
朱童点点头“看到了。”
朱童忧心忡忡地说“这么长时间了,周朔他该不会到现在都还没忘吧”
陈窗笃定地说“就是没有忘。那女孩脑癌死的,今天正好是她的忌日。阿朔喜欢那个女孩好长时间,不过除了我们两个,没别人知道。”
朱童说“那个女孩以前是哪个班的来着”
陈窗道“你忘了她以前是七班的――”
“高三七班,林笑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