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白姑娘对别人的事似乎并不感兴趣,之前他也曾主动任她提问,然而对方一个字都没问……
你对我当真一点都不好奇吗?孟阳甚至有一丢丢诡异的失落。
“吃饭,做买卖。”白星懒洋洋道,觉得这个问题很有点愚蠢。
啧,书呆子。
既然是人,就要吃饭,要喝水,外出要使银子,她是猎户出身,最初自然是把猎物拿去集市上贩卖,然后再买入自己需要的食物,以及兵器。
见孟阳又要睁着一双大眼发问,白星索性主动回答道,“正经的买卖,也有杀人的买卖。”
孟阳的呼吸停住了。
过了老一会儿,他才声音干涩的问道:“杀,杀人?”
“嗯,”白星扬了扬眉毛,忽然带着点儿恶劣的问道,“怎么,怕了吗?”
孟阳突然就觉得眼前的白姑娘有点陌生,宛如一把微微出鞘的刀,虽未露出全貌,可窥见的一点痕迹便已知其锋利。
他皮肤表面刷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寒毛都跟着竖起来: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闯江湖的白姑娘吧!
“这世上有人救人,自然也有人会杀人。”白星漫不经心道,“农夫种地,耕夫养牛,商户卖钱,那你以为江湖人会做什么?”
她的话慢悠悠轻飘飘,仿佛冬日晨间弥漫着的薄雾,凉丝丝的却又带着一点蛊惑的意味。
孟阳仿佛被诱惑了,鬼使神差的追问道:“杀,杀人吗?”
白姑娘也会干那些拿钱杀人的营生吗?
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空前的恐惧,仿佛夜幕再次降临,寒气重新侵袭全身。
孟阳后悔了,觉得自己或许一开始就不该问这些问题,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答案,更不明白真正的答案究竟能否承受……
白星却突然嗤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江湖中人分很多种,有的只是想玩,所以玩着玩着就把命玩丢了;有的却想活,所以他们大多能活很久。
江湖人么,做什么的都有,看家护院、护送走镖,圈圈地占占山,收点过路银子……
白星本就不是会主动起话题的人,偏那话篓子邻居又没了言语,一时间路上安静的吓人,只听见一马一驴蹄子踢踢踏地,以及车辙吱吱丫丫的响动。
清晨的冷风划过路边的枯树林,呜呜咽'咽扑扑簌簌,宛如鬼叫。
白星又瞧了那书生一眼,也不知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脸白白的,眼睛直直的,一副想看自己,却又不敢看,最后干脆神游天外的模样。
说来也怪,她以前经常几天都不说话,可如今却觉得周围安静太过,有点不太舒服。
“拿钱杀人是会上瘾的,”她忽然道,“我不喜欢。”
她曾见过那些拿钱办事的杀手,十个里有九个人不人鬼不鬼,很讨厌。
那些人就像行走在白日里的幽魂,身上还沾着墓土的死尸,没有一点活人的生气。
可她想活着。
她想沐浴午后温暖的阳光,想用脚丈量这片土地,想吃无数美味的食物,想感受人间的烟火气……
孟阳愣了下,过了会儿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向自己解释,笑容从他呆滞许久的脸上缓缓绽放。
对嘛,这才是自己认识的白姑娘。
白星轻轻哼了声,这呆子。
还没等到庙会场地,老远就已经听见了人声牛叫:他们竟已不算第一批!
孟阳这下着了急,立刻拍了拍小毛驴的屁.股,连声催促道:“哎呀哎呀,快点快点。”
若再晚一些,好位置都要被抢光啦!
小毛驴昂吭昂吭叫着,果然踢踢踏踏加快脚步,拉着驴车嗖嗖跑起来。
阿灰自然不甘示弱,不待主人催促就撒蹄狂奔,眨眼功夫便转了进去。
提前来占地方的庙会摊主们只闻得一声清亮的马嘶长鸣,抬头看时,但见一匹神驹踏着晨曦而来。背上的人轻轻一抖缰绳,双腿轻夹马腹,那马儿便一声长嘶,高举前蹄人立而起,原地打了个转儿,这才打着响鼻落下。
骑士滚鞍落马,众人这才发现竟是个年纪不过十八九岁的年轻姑娘,带着一只眼罩,皮裘皮帽皮靴,一副关外人打扮,瞧着冷冰冰的,倒教许多原本想上前询问马儿情况的人止步不前了。
面对座驾时,那姑娘身上的冷意却去了几分,唇边微微擎着一抹笑,温柔地抚摸它的脊背。
马儿刚才跑了一段,自己似乎也十分满足,甩着脖子,又是仰头一阵长嘶,油亮的鬃毛宛如日光下抖动的缎子,美丽极了。
既然是庙会,自然也有卖牲口的,有几个马贩子看到白星的马之后怦然心动,心里的小算盘疯狂乱拨,一时想着若是这样的马儿落到自己手里,能卖出多高的价;一时又想着这姑娘看上去挺年幼的,不知能不能用什么方法把这马儿换过来?
不过一个小丫头,骑什么不是骑?何必非留着这样一匹宝马暴殄天物?
可不等出头鸟开口,那姑娘竟似有所察,一只眼刷到朝这边望来,眸底一片冰冷,似有杀气。
那几人猛地打了个哆嗦,瞬间把什么私心杂念都压下去了。
这,算他们看走了眼!什么猫咪啊,竟是一头小狼崽子……
再看她背上两节短棍,怕不是个江湖客吧?
嘶,他们不过是正经买卖人,哪里惹得起混迹江湖的疯子?
其中一个关外来的马贩子看见白星的眼罩后愣了下,隐约觉得这模样有些面善,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又似乎是在哪里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