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汤钦兰的父君苏铭臣被人推了出来。他坐着轮椅,面有病容,身形消瘦,显然不是长寿之人。
苏家乃累世大家,苏铭臣是苏宰相的哥哥。只可惜在东女国,女为尊,男为卑。苏长青可以入朝为相,苏铭臣只能入朝做王夫。
苏铭臣狠狠咳嗽了两声,“钦兰尸首何在?”他强撑着精神,直直盯着姐姐苏常青。人活见人,人死见尸。不是嘴皮子一张一合人就没了。
苏长青装作没听见,掀袍跪下,高喊:“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快刀斩乱麻,只要弟弟接了这印玺,东女国的朝纲就彻底变了。
苏铭臣的咳嗽声越发剧烈。苏长青瞥眼瞪了旁边侍卫一眼,侍卫赶紧端着玉玺走了过来。
接下来是本剧第一个打脸大高潮。
王女殿下手攥长鞭,顶着金珠宝冠,噙着冷笑出现在大殿外,如同鬼魅之影。
苏宰相捏造假诏,勾结外敌,意图谋反,被当场拿下。和她一伙的一个也逃不掉。
汤钦兰走到父君面前,声音里似有一抹颤意,“父君,您总是盼着儿臣回来的吧。”
苏铭臣忽然捂着嘴吐了口血出来,哑着声音说:“快去看看你的母皇吧。”
汤钦兰目光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她压了压情绪,从侍卫手中拿起玉玺睨着,似有话语万千,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转身看向诸位大臣。
新王登基,高呼万岁。
接下来先皇丧仪,内乱平复,还有新王登基仪式,一步接着一步,新王瞧着年轻,却步步有招。不到半月,国都康延川又是一片一片祥和。
只是,亦步亦趋跟着新王的那个陌生男子到底是谁?
新王登基,王夫未定,这男子难不成是新王的……所有人把这想法压在心里,又涌到嘴边,慑于新王威仪,为了自保到底不敢多言。
*
剧组加班加点分为ab组不分昼夜地开拍。
在两位敬业先锋男女主演的引导下,大家干劲十足,争取一条过,早点结束回家。
这天剧组齐齐挪至父君苏铭臣的寝宫,拍新王向父君请安的戏码。
饶是如今春末,苏铭臣寝宫里仍然烧着无烟火炭。他身体畏寒,遇冷即咳,所住之处常年暖融融的。
汤钦兰从前每日过来给母皇父君请安,那时候母皇总在上朝前叮嘱了又叮嘱,炭火要够,药汤要及时,碎碎念念的犹如民间妇人。
而今一人远去,一人徒留,四角火炭依然止不住这里的萧瑟。
崔陵在汤钦兰两米开外驻足跪拜。
苏铭臣眸光扫过他,最后落在新王身上。
“苏家被抄,女户发配,男丁为奴……”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新王嗤笑一声,“父君是想说儿臣处置果断,还是狠辣?或许,您要说,您也是苏家人,儿臣若真想做到秉公处罚,该把您也下天牢才对?”
苏铭臣捂着嘴咳咳起来,旁边的内人赶紧上前捶背抚胸。
崔陵默默听着,越发觉得此处不宜久留。新王心性狠辣,连自己的父亲都敢拿话挤兑讽刺,连一丝丝体面都不肯做。
只是,这些日子汤钦兰去哪里都要带着他,有时候还懒洋洋撑着手掌问他:“你又在想逃走的法子吗?”
苏铭臣咳了一会,哑着嗓音道:“你母皇突发心疾,太医院有病录作证。苏长青偷拟假诏,这事我事先并不知道。”
汤钦兰轻声笑了起来,好似一点都不介意,她缓缓起身,四顾一会,“父君在这里安心颐养天年便可。其他的,儿臣并不想知道。”
崔陵抿了下唇,她到底还是给了父亲一个体面。或者说,给了彼此一个体面。
汤钦兰微微施礼告辞。苏铭臣突然道:“他……你打算怎么处置?”
崔陵下意识觉得这个他是指的自己。他不敢抬头,只能瑟缩着肩膀装死。
汤钦兰走到他面前,慢条斯理地笑起来,“他呀,过几天我就放他走。”
之后新王移驾习武场。
崔陵当陪练,几次差点被鞭子甩到。
任谁都能看出新王心情不悦。
回寝宫的路上,照例崔陵陪着上木梯。只是汤钦兰坐着,他跪着。
气氛十分凝固。
汤钦兰蓦地侧脸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两人相识半月有余,汤钦兰一直没问他姓名,他自然也不敢自报家门。
崔陵垂首轻声道:“回陛下,草民姓崔名陵。”
崔陵?陵墓的陵,不吉利。
“改了吧。凌,凌云壮志的凌。”
崔陵,哦不,崔凌顿了下,跪拜谢恩。
汤钦兰忽然拍了拍宝座,崔凌抬眸瞥了一眼,赶紧垂下。
“这里早晚有你的一席之地。”
“你早点死了逃走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