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当然也被各宫的耳目传到了各位主子那边。
贤妃身怀有孕,苏家的长男即将入朝为宦,这一切都预兆着苏家的即将起复。
入宫的人,无论聪慧蠢笨,都长了一双明亮的眼睛,何况皇帝的宠爱大约是指望不上了,自然是要竭尽所能的巴结宠妃,及这未来皇长子的生母。
当下,各宫的嫔妃,连忙备齐了礼品,前往翊坤宫登门道贺。
翊坤宫人满为患,热闹非凡。
此讯也同样传到了赵太后的耳中。
赵太后本在屋中坐着看闲书,听了这消息,忽的将手中的书抛在了地下,斥道:“大哥到底做什么吃的,这样的事,竟也没拦着?”
朱蕊慌忙跪下捡书本,又道:“娘娘息怒,皇上如今在朝中颇有一批心腹,以西平郡王及那个才封将军的霍长庚为首,他们一站出来,其余的官员也跟着起哄。太尉大爷也是无法可施。娘娘也莫焦急,不过是才起复罢了,算不得什么。”
赵太后冷哼了一声:“你知道什么,苏若云封什么夫人不过锦上添花,不算什么。这护军统领却是把守皇宫的要紧差事,皇帝此行,是把整个皇城的兵力都交给了苏家!再有霍长庚里应外合,皇帝手下的兵力,已可与哀家抗衡了!”
朱蕊嗫嚅道:“娘娘也不必太焦虑,太尉大人手中可掌握着龙虎两支精锐部队,这皇城护军连着京城步兵加在一起,也不是对手。”
赵太后摇头:“你不知,哥哥手下的兵马虽多,但大多驻守外地,一旦起事远水难救近火。这京城步兵及皇城护军便是眼前最得力的两支军队。先帝驾崩时……”话至此处,她骤然停下。
朱蕊却了然,当初先帝薨逝,赵家便是因掌控了护军与步兵,方才把控住局面,对皇室进行了一番大清洗,这方扶着陆旻上位,赵氏也如愿以偿当上了太后。
赵太后银牙暗咬:“哥哥到底是怎么弄的,能让这两个要紧的职位,落入他人手中!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朱蕊沉默不言,半晌劝道:“娘娘稍安勿躁,虽则护军统领换了人,但副统领依旧是大爷的人。大爷在军中经营多年,那姓苏的初来乍到,那些兵也未必听他的,或者干脆不服管束也是有的。”
赵太后摇了摇头,又问:“惠空那边可有消息了?”
朱蕊回道:“还不曾。”
赵太后心神不宁道:“这是怎的了,往常办这些小事,顶多不过半日的功夫。也就是两三个人罢了,至于费这么多功夫?”
朱蕊无言以对,近来的事确实令她也忐忑不安,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渐渐超出掌控,这后宫也不再是赵太后的天下了。
那消息传来,苏若华自然便忙着应付各宫过来道贺的人,人人都是一张笑脸,张口就是吉祥如意的奉承话,看着听着倒也舒心。
好在众人知道她月份大了,不宜过多打搅,往往坐不到半盏茶时候,便极有眼色的起身告辞。
好容易打发了个清净,苏若华吩咐人将宫装脱了,重新换上家常装束,在偏间里坐着歇息,含笑说道:“皇上在前头传旨,她们在后宫也不让人安生。”
露珠收起了她换下的衣裳,笑道:“娘娘如今炙手可热,这些人当然会来奉承了。”
芳年重新替苏若华泡了一碗茶,说道:“奴才却不这样以为,还是娘娘素日里的为人令人钦佩敬服,所以有了什么喜事,大伙真心的为娘娘高兴,过来与娘娘庆贺。不然,太后娘娘迁宫那日,怎么那许多嫔妃告病的?贵妃禁足至今,一个替她求情说话的都没有。”
苏若华垂眸浅笑,端起茶碗吹了吹,轻轻啜饮了一口,慢条斯理的问道:“那件事,办得如何了?”
芳年知道她问什么,低声回道:“娘娘放心,一网打尽,还捞到了一条大鱼。”
第一百一十八章
苏若华秀眉微挑, 将手中的茶碗放下,低声问道:“哪来的大鱼?”
芳年压低了声响,浅笑道:“娘娘之前疑心那小佛堂里有什么秘密, 那条大鱼便是从何处而来。大爷得了娘娘的口讯, 一早就找好了人手,昼夜不肯停歇, 便去那几处埋伏。果不其然, 如娘娘所料,太后打算杀人灭口。如今人已经保下来了,那条鱼也落了网。”
苏若华长舒了口气,微微一笑:“太后娘娘当真是人尽其用, 这样的事竟然不交托娘家,倒是假手于自己的面首。想必,还是力求手上干净罢。”
芳年问道:“娘娘,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是要将此事告知皇上么?太后秽乱宫廷,仅此一条,足以定罪了吧?”
苏若华沉吟片刻, 说道:“还是暂且放放, 皇上搜罗赵家的罪证尚未十足。此事即便发了,那也是赵太后一人所为,与她娘家毫无干系。太后与赵家是一体同心,赵家不倒,拉倒一个太后,并无意义。此事牵扯皇上的生母, 本宫就怕皇上知晓了,沉不住气,一时冲动起来,反倒不美。还不若待时机成熟,一股脑的发作出来,将赵太后连着赵家一起连根拔除。”
芳年、露珠、春桃三个立在屋中,听着她们主子轻描淡写的说着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心中倒也觉得安泰。
苏若华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仿佛跟着她,什么事情都能办成。
甚而是弄垮赵家。
芳年微微颔首,低声道:“娘娘说的是,天色不早了,早些安歇罢。”
苏若华听说了,看了一眼自鸣钟,果然时辰将至入寝时分,便起身去梳洗,吩咐道:“明儿一早,姐姐就要进宫了,吩咐各处预备好了。”
露珠笑道:“娘娘放心吧,都安排好了,保管让大小姐在翊坤宫住的舒舒服服、自自在在。”
苏若华淡然一笑,梳洗已毕,自去房中睡下了。
又是一宿独眠。
赵太后这一夜,却睡得极不踏实,一夜醒了数次,问询惠空的消息。
朱蕊陪夜,在帐子外头回道:“娘娘,天这样晚了,惠空师父即便办好了差事,也该在外头过夜,等天亮宫门开了,方能进来啊。”
赵太后躺在纱被之中,缓缓摇头道:“哀家觉得,这一次仿佛是真的要出事了。”
朱蕊咬了咬唇,说道:“娘娘,是也夜太深了。这深夜不睡,人是会胡思乱想的。”
赵太后看着头顶纱帐上绣着织金如意云纹,眸光深深,半晌问道:“朱蕊,你跟了哀家多少年了?”
朱蕊不知她为何忽有此问,但她跟了赵太后多年,熟知她的脾气,知道必是没有什么好话说了,便跪下回道:“娘娘,奴才打从十七岁起伺候娘娘,已经有二十五年了。”
话音落,却迟迟不闻赵太后的回音。
正当朱蕊忐忑不安之际,却听那帐子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你跟着哀家,都有二十五年了。还记得当初,哀家进宫之时,身边陪了四个丫头,都是些使奸耍滑,不能一条心的。最终,能陪着哀家到现下的,也唯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