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才人今见李选侍铩羽而归,自然落井下石。
她听了李选侍的言语,冷哼了两声,正要在说什么,淑妃却猛然喝道:“够了!一个个没本事讨得皇帝的宠爱,就知道窝里横,当真是枉费了本宫的一番栽培提拔!”
一声怒喝,将两人吓得噤若寒蝉,李选侍连哭声都憋了回去,只敢小声抽噎。
淑妃兀自余怒未休,说道:“皇上这是在警告本宫,来了这玉泉宫,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样,他是不会吃这一套的。如若再有类似的事情,要连着本宫一道罚了!你们不能辅佐本宫,倒连累本宫被皇上厌弃,还有脸在这儿哭闹!”
童才人白了脸面,垂首不语。
淑妃看了她一眼,冷冷说道:“童才人,是你赌咒发誓要为本宫效犬马之劳,本宫才将你从皇城带出来。怎么过来了,你却不言不语的?你当本宫是带你来享福的么?你若想不出个计策,本宫便叫人把你送回宫去!”
童才人连忙起身,跪下道:“娘娘息怒,咱们才来玉泉宫,嫔妾以为不急在此刻。”
淑妃冷笑道:“不急在此刻,急在什么时候?等到那贱婢怀上龙胎,皇上彻底把本宫抛到脑后再急,是也不是?!”
童才人回道:“娘娘,眼下皇上宠幸那苏若华,倒是不容易动她。但她骤然得宠,必定有轻狂失礼之处,这失礼的次数多了,皇上就不会再喜欢她了。待到那时,还不由着娘娘处分她?”
淑妃斥道:你这话越发可笑,她失礼僭越的地方多了去了,你可有见皇上有半丝儿的不高兴么?甚而,她越不守规矩,皇上就越高兴!这等蠢话你也能说出口,你是打量本宫好糊弄?!”
童才人急中生智道:“娘娘,如若不然,嫔妾有一计策!”说着,也不待淑妃问了,她自己便说道:“这苏若华如此妖媚,想必当真不是什么寻常女子。素来就有狐媚子化身成女人,迷惑人一说。咱们只消令那苏若华坐实狐媚子的身份,到那时,皇上即便想护,也护不得了。待除了她,娘娘复宠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么?”
淑妃眯细了眼眸,半日说道:“童才人,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童才人连连点头:“嫔妾知道,嫔妾定为娘娘排忧解难。”
淑妃轻笑了一声:“本宫有何烦扰需要你来排解呢?你这是为皇上,祛除邪祟,清理君侧呀。”
童才人看着淑妃那温婉清秀的脸,只觉一股寒气自心底冒出来,淑妃这话摆明是要把自己择出去了,将来如若事情不成,所有的罪责要自己一力承担。
然而,她已走到了这个地步,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她银牙暗咬,说道:“娘娘放心,嫔妾自有分寸。”
淑妃颇为满意,点了点头,说道:“难为你陪本宫坐了这半日,都误了午膳了。午膳有一碟蟹黄包,本宫嫌腻吃不下去,使人端到你那儿去吧。”
童才人讷讷谢赏,眼看淑妃再无吩咐,便告退了。
出了明间,她只觉头上一阵晕眩,几乎栽倒。
琳琅赶忙扶住她,焦急道:“主子,可要传太医么?”
童才人摇头道:“不必了,我记得,你有个小姊妹,是太后身前掌事宫女朱蕊的干女儿,是么?”
琳琅不明就里,说道:“主子记得没错,云湖是朱蕊姑姑的干女儿。”珹珹
童才人说道:“待会儿回去,你把她传来,我有话吩咐。”
琳琅答应着,连忙搀扶着童才人回了住处。
童才人原本满心惊颤,但一想起苏若华此刻正陪着皇帝,享尽帝王恩宠,想及自己寿宴时被她抢尽风头,之后又落入人人嘲讽践踏的万丈深渊,那滔天的恨意几乎将自己淹没,所有的惧怕在这份恨意跟前都不值一提。只要能将那苏若华碾碎,她可以不择手段。
打发了李忠,苏若华替陆旻斟满了酒盅,淡淡说道:“皇上如此,倒是有些……奇怪。”
陆旻挑了挑眉,说道:“怎么,难道你想让朕把那个李选侍叫上来献唱?当初是谁说,朕宠爱的女人,是个妒妇来着。如今,又不妒啦,改贤良了?”
苏若华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皇上不喜声色自然是好,将她们撵走也罢,但皇上为何一定要将她们治罪呢?”
毕竟,天子之怒,足令六宫震颤。
皇帝处罚过的人,往后在皇宫之中,只怕再也难立足了。
陆旻端起酒盅,轻轻抿了一口,面上的神色变得有些阴冷,他缓缓说道:“朕但凡想起,她们前来讨好于朕,心底里却潜藏着什么肮脏念头,就觉着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 陆狗子:媳妇,她们勾引我。
若华:→_→
第六十六章
苏若华瞧着陆旻, 久久不发一言。
少年时代的遭遇见闻,不知与陆旻留下了多少疮疤,以至于到如今, 他都不能再轻信任何人。每每有嫔妃试图取悦于他, 他便当她是别有所图,并没有什么实在的真心。何况, 如今后宫之中的妃嫔, 没有一个是他真心喜爱的,皆是各方势力安插下的棋子眼线。
他在宫中,该是十分孤独的。
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这么多年以来, 她又信过谁?真心待过谁呢?
即便是恭懿太妃,也不过是主仆之分,保她护她不过是为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甚而对着恭懿太妃她亦是存了几分防范之心的。
真正走进她心底的,能让她不顾己身去维护的,也就只有陆旻一人了。
但听陆旻又道:“先帝在世时, 朕可是看多了后宫的争执。那些女人, 口口声声如何爱慕先帝,如何一往情深,实则她们在意的不过是自己的名利。在先帝面前是一副温婉多情的面孔,一转脸就变得贪婪、扭曲、狰狞!那些伪装出来的面孔,当真令人作呕。朕做皇子时,甚而见过, 为了谋夺先帝的一夕之顾,竟诱哄着亲生女儿雨天外出玩耍,使其发烧,好博得先帝怜惜的。这样的女人,眼里只有她自己,根本是牲畜不如!”
苏若华默然,她知道这桩故事,那是先帝的荫慧公主,因在大雨天于太液池观赏雨中荷景,受凉发热。因公主年岁尚小,又医治不及时,竟烧坏了脑子,落后病好了,倒落下了个痴傻的毛病。大周皇室竟然出了个傻公主,先帝勃然大怒,责令追查。服侍公主的宫人畏祸,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原来是荫慧公主的生母吴昭仪为谋取先帝的怜爱,唆使女儿冒雨去湖边玩耍,致使其生病。其时,因西北战事吃紧,先帝忙碌,无暇顾及后宫,虽派人前往问候,却并未亲至。吴昭仪见先帝不来,便拿女儿撒气,延误了医治,最终落下这个毛病。
先帝震怒,将吴昭仪贬为庶人,打入冷宫。然而荫慧公主终究是不能好了,这些年请了许多名医看诊,依旧是痴痴傻傻,只好养在行宫之中。
苏若华听闻此事时,心中亦震动不已,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人乎?
但听陆旻冷笑道:连自己的亲生子女都可拿来利用,她们还能在乎谁?她们口中所谓的真心情分,实则不值一文。即便是恭懿太妃,也不过是先帝来时,她方才做做样子。那些年,她何曾真正关切过我的衣食安康,不过先帝来时,方才做做样子罢了。”
苏若华望着陆旻俊逸的脸上染上了一片浓重的阴翳,心中有些难过,不由伸手握住了他的,柔声说道;“我也不知说什么为好,但七郎放心,我总是在你身边的。”
陆旻面上的阴云,这方散开了些许,却还是闷闷说道:“在这宫里,只有一人是真心待朕,朕也会待你好。其余人,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