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果然见苏若华迈步进门。
春桃赶忙起身, 向她笑了一下:“若华姐姐。”
苏若华亦含笑说道:“早就想叫你过来, 只是皇上跟前一直张不开口。短短数日之间,一气儿要了太妃娘娘两个宫女,便是皇上也有几分抹不开面子了。但看适才的情形,怕是拖延不下去,只好跟皇上说了。”说着,打量了春桃一番, 又道:“总算没有吃亏吧?”
春桃心中感激,低声道:“多谢姐姐记挂着,如不是李公公赶到,太妃娘娘就要处分我了。”
苏若华微微叹了口气,不提此事,只说道:“如今你过来了,养心殿里的宫女,暂且由我调拨派遣。你便同露珠、芳年一起在这体顺堂里当差。”说着,便吩咐露珠领她去庑房安置。
露珠便上来拉春桃,知晓她是苏若华看重的姊妹,便格外关照些。
春桃跟露珠去了庑房,片刻功夫,便又转了回来,到跟前听吩咐。
此时无事,苏若华便吩咐芳年泡了一壶茶来,拉着春桃坐下说话。
春桃却不敢,执意立在一旁侍奉。
苏若华便笑道:“这会儿没有外人,你坐下,咱们也好说说体己话。”
春桃却道:“今非昔比了,我怎好跟姐姐一道平起平坐呢?”
苏若华看她神色拘谨,大不似以往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态,低声问道:“我走了这段日子,太妃娘娘可是为难过你?”
春桃面上微微现出些苦涩,却又转瞬即逝,只浅笑道:“姐姐不必问了,都是过去的事。姐姐肯记挂着我,就是我的福气了。”
苏若华看她分明有满肚子的话,只是不敢说,便将露珠芳年暂且打发了出去,又细细追问。
春桃这方告诉她,自从苏若华进了养心殿,太妃的性子便日益暴躁起来。
起初倒还好,除了偶尔骂两句苏若华背主忘恩,上了高枝儿就忘了她这个太妃娘娘外,并无二话。
落后,见她从不到寿康宫来问安探望,太妃便越发恼怒起来。
直至今日,苏若华送缎子去赵太后处,方彻底激怒了恭懿太妃。
她是笃定了苏若华笼络住了皇帝,又预备投靠向太后,便越发坐不住了,怒火沸腾之下,才有了今日之事。
春桃讲了一遍前面的缘故,抽抽噎噎道:“太妃娘娘这段日子天天都在生气,一见了我就要想起姐姐你,朝打暮骂,没一日停歇。偏生又不准我不在跟前,但走开片刻,就说我跑去找你告状,越发不能消停。今儿听说姐姐来了寿康宫,她本道姐姐是来向她请安的。不想,姐姐却去了太后那边。她这方动了大怒,才使人把姐姐叫去。还说、还说……”
苏若华听着,问道:“还说什么?”
春桃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说道:“还说姐姐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如今就知道讨好太后,得了好的东西也要送给太后,她的门槛都懒得踩了。”
苏若华微微有些气恼,不由说道:“这段日子,皇上往太妃那里送的孝敬可还少么?如此言语,她也未免忒不知足了。”
春桃又道:“姐姐,倒是有件事,你得小心。太妃娘娘好似留了什么后手,有天夜里,我起夜时候,途径寝殿窗户下面,却听她正和新来的宫女说着什么对付你的话。说什么你不过是一时得意,她可以抬举你,也可以抬举旁人,她已物色好了人选云云。夜深人静,我恐人发现听壁脚,太妃的声音也小,我便走开了。”
苏若华经历今日早晨之事,对恭懿太妃的心思已淡了许多,再听春桃说了这样一件事,心中便越发冷漠了,一时没有言语。
春桃看她神色漠然,只道她心里难过,忙说道:“姐姐不必往心里去,太妃娘娘……好在皇上总是宠爱姐姐的,就不必怕那些了。”
苏若华摇了摇头,望着她一笑,淡淡说道:“容桂。”
春桃讶然,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此人,说道:“姐姐糊涂了么?太妃娘娘早已把容桂打发了。”
苏若华说道:“不是,我只是在想,太妃哪儿来的自信,能捧了别人起来,把我压下去。毕竟,她不在宫中已经三年了。这除非,宫中有人与她搭上了线。回宫才短短数日,我思索人事变动,也唯有这个容桂走的蹊跷。她的性子,往日你我都看在眼中,有些愤懑怨怼也平常,可公然大闹,直斥太妃娘娘处事不公,实在不似她所为,她也没这个胆量。所以……”
春桃倒是一点就透,说道:“姐姐的意思是,她在演戏?”
苏若华看着她,低声问道:“你可知道,这容桂后来去了何处么?”
春桃摇头:“只听说内侍省的带了她去,并未说她去了哪里。”
苏若华微一沉吟,当即吩咐道:“露珠!”
露珠从外面跑了进来,问道:“姑娘,什么吩咐?”
苏若华说道:“去内侍省问一句,太妃娘娘那边前两日打发出来一个叫容桂的宫女,如今在何处当差。”
露珠答应了一声,又转身出去了。
苏若华又同春桃说些家常话,两人谈了几句,春桃忽然低声问道:“姐姐如今……高兴么?”
苏若华有些诧异,浅笑道:“怎么,现下宫里人人都说我身受盛宠,你却以为我不高兴?”
春桃看着她,神色之间皆是复杂矛盾,她说道:“我还记得,姐姐当初说过,想要出宫去,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现下,姐姐承宠,怕是一生都离不得皇城了。”
苏若华一手托腮,淡淡说道:“是啊,做了皇上的人,自是不能再出宫了。”说着,她却垂眸一笑,面色微微泛红,笑意中有着羞赧,和无限的柔情,她说道:“但是,我是不悔的。即便将来未知,然而眼下我却是欢悦的。这几日我也想明白了,倘或只是一昧的求个平安顺遂,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接近,这一生也未免太乏味了不是么?”
这段日子同陆旻的如胶似漆,甜蜜浓稠的仿佛化不开的饴糖,始终绕在她的心头。
陆旻对她的情意能持续到几时,她并无把握,可哪怕只是这段日子的恩爱,也足以她日后回味了。
何况,陆旻还执意要她生下两人的孩子。
这枚情爱的果实,该有多么甜美,她如今便已开始期待了。
春桃看着她略带着几分羞涩的喜悦笑意,微微一顿,便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了,我定会好好的护持着姐姐的。”
只要若华姐姐真的觉得幸福,她便会好好的替她守护着这一切。
苏若华捏了捏她的手,微微一笑。
露珠去了片刻便回来了,报道:“姑娘,内侍省人说,容桂如今还在内侍省当差,做些杂役,并未去旁处。”
苏若华有些诧异,与春桃对视了一眼,又问道:“可有问,哪位主子宫里缺人手了要补空缺么?”
露珠十分机灵,早已想到此节,点头道:“问了,孙美人降位,倒打发了许多人出来。除此外,贵妃、柳充仪并童才人那儿都有出缺。但眼下内侍省正忙着太妃娘娘的寿宴,还不及挑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