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华心中微微有些惊骇,她虽也猜着陆旻既能对他委以重任,日后前途必是不可限量。但她着实没想到,这才多少时候,他竟已能入东暖阁商议军机大事了。
须知,他之前不过是宫里的一名护军罢了。
陆旻看着自己堂弟那双桃花眼不住的围着苏若华打转,心中颇为不悦,淡淡道:“她是朕的人。怎么,你识得她?”
这话,透着几许震慑的意味。
一则告诫陆斐不要胡来;二来是暗中责问他是否染指后宫。
苏若华心口怦怦直跳,生恐陆斐那荒诞性子作祟,不知要说出什么话来。
幸好,陆斐倒并不打算眼下生事,说道:“皇兄,你怎么忘了?你未登基之前,这小宫女总到坤宁宫去看你,臣弟是在那儿见过她。”
苏若华心下稍安,却听赵斌忽然说道:“皇上身侧,果然人才辈出,选到身边的都是绝色佳人。怕只怕,有那水性杨花,轻浮不知检点之辈,仗着几分容貌行出狐媚惑主之事,更祸乱后宫,酿妲己、褒姒之祸。”
苏若华微微蹙眉,这个赵斌想必是将赵贵妃不受宠的怒气都发到自己头上来了,竟把她比为史上那些祸乱宫闱的祸水妖妃了!
她轻轻抬眉,看了过去,只见那赵斌生着一张古铜脸色,面目倒也算的上威武——他是赵贵妃的生父,赵氏容色极美,他这当父亲的自也不会差了。只是那双眼睛,斜斜的盯着自己,似是不怀好意。
苏若飞心中生出些烦恶来,却也只能立在那儿,任凭他看。
陆旻心中光火,然而眼下却又不能同他翻脸。
赵家的势力,如今依旧盘根错节,没有彻底拔除之前,他尚且不能动这赵斌。
他冷哼了一声,言道:“赵大人,你这意思朕是个会为美色所迷的昏君?”
赵斌起身拱手,说道:“臣不敢,臣不过是进言提醒皇上,前朝覆车之鉴,不可不警醒。忠言逆耳,还望皇上恕罪。”
真是个狡诈狂妄的逆臣,他既已说忠言逆耳,又如何能治他不敬之罪?
一旁久久不言的霍长庚忽然说道:“此为皇上家事,外臣还是不要议论。战事紧急,还是说正事为要。”
第三十八章
赵斌冷笑了一声, 没有再多说什么。
陆旻深深看了他一眼,再度将适才的话又问了一遍:“列位臣工以为,派何人前往平叛合适?”
赵斌拱手道:“臣斗胆, 举荐臣第二个儿子赵宏。”
陆旻沉吟道:“赵大人倒是一心为国, 但朕记得,去岁你那长子自马上跌下, 腿伤迟迟未愈。你膝下唯有这两个儿子。如若次子再有不测, 你赵家香火可就艰难了。”
赵斌倒是一脸耿直神色,掷地有声:“为国效命,乃是臣等分内之事。怎能因香火为念,躲赖不前!”
陆旻不语, 看向那两人,问道:“两位有何看法?”
陆斐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咧嘴一笑:“皇上, 您晓得臣弟,一事不成,草包一个, 这等军机大事, 您和赵大人、霍大人商议便可。臣弟,那就是个凑数儿的”
陆旻颇有几分气恼,索性也不去理他,又问霍长庚:“那以你所见呢?”
霍长庚却起身言道:“皇上,臣毛遂自荐。”
陆旻眸中闪过一抹赞许神色,口中却道:“你可想好, 你是家中独子。”
霍长庚朗声道:“既为人臣,食君禄,忠君事,江山社稷为上。赵大人既不以香火为念,肯将唯一一个康健的儿子送上前线,为臣等楷模,臣又怎能退缩?”
这番话说的极是漂亮,也算打压了几分赵斌的气势。
赵斌便有些不悦,说道:“霍大人,你既是家中独子,还该爱惜自身。再说,在下若无记错,你家中只余下一个老母亲了。战场上,刀枪无眼,你若有闪失,你母亲谁来奉养?”
霍长庚言道:“若以此为念,则万千将士,谁无父母,谁无妻儿,又有哪个不是家中倚靠?如此这般,又有谁能上疆场?赵大人就不必替在下考虑了。”
赵斌鼻子里哼了一声,坐下不语。
苏若华在旁静听,倒觉的有几分奇怪,赵斌举荐自己儿子上前线,她倒能理解,为谋军功起见,那也无可厚非。胆,他为何阻拦霍长庚?战场刀剑无眼,多个人照应不是好事么?
心中想着,她当然不能问什么。
但听陆旻又道:“二位既如此,那么便令霍长庚为主帅,赵宏为偏将,前往蒙古瑙木贡前往平定哈衣布叛军。”
赵斌听得自己儿子居然只是个偏将,而这个毛还没长齐、才从护军位置上爬起来的霍长庚竟然要做主帅,不由愤愤不平,当面就道:“皇上,此举不合常理!霍大人以往不过是宫中护军,并无几分兵家经验,如何能指挥兵马?”
陆旻看他神情气急败坏,心情倒是甚佳,向他微微一笑:“赵大人,若如此说来,你那二公子更是连护军也没做过,只念过几本兵书,怕是做个百夫长都难以胜任吧?”
赵斌在朝上跋扈惯了,又因陆旻是他赵家一手扶植的皇帝,心底里其实连这皇帝也不大放在眼里,今听陆旻竟然当面揭短,一时却怔住了,说道:“皇上,你……!”
陆旻又道:“霍长庚虽是护军出身,但往年朕还是皇子时,其随朕巡查民间时,也大大小小打退过不少匪患。那哈衣布族不过千余众,除却老弱妇孺,壮年族裔只数百人,倒也不必过于重视。你们,权当此次是疆场磨炼罢。”
霍长庚晓得皇帝意思,不给赵斌机会,当即起身道:“臣领旨!”
赵斌无法可施,只得悻悻然道:“臣领旨。”
苏若华立在一旁,只听到瑙木工三字时,心便怦怦跳了起来,耳中也嗡嗡作响,余下的话语一句也没听进去。
这瑙木贡,正是她家人流放之地!
此地族群叛乱,那她的家人安危如何?
前回与兄长通信,还是去岁年前的事了,这一晃竟又是三月有余。当时兄长信里说,当地民风虽彪悍,但人大多敦厚朴实,且热情好客,他们在那里居住安稳,叫她在宫中不要牵挂。这不过三个月罢了,此地竟然叛乱了!
苏若华心中七上八下,再未留意屋中动静,直至陆旻唤她,她方才回神。
再抬头,屋中那三人竟已散了。
陆旻正望着她笑道:“怎么,发什么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