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芊芊下意识的有些畏缩,可随后就在李轩的目光鼓励下,斩钉截铁的答道“我可以调制出一种药水,凡是手上有鬼藤草汁液的人,只要将手伸入水里面,手就会发黑。”
有左道行与虞红裳的相助,乐芊芊需要的药材仅仅只不到一刻时间,就全都送到了他们的面前。
那位名叫刘文泰的太医,也被请到了这里。这位拿着含元阁内一份有毒的绿豆糕嗅了嗅,又撕开辨认了一份,就很笃定的说道“里面确实有鬼藤草的汁液,虽然经过蒸煮,制成糕点之后无色无味,可其实仔细去闻,还是能辨认出里面鬼藤草独有的香味。用它制作的绿豆糕,味道也会有点涩。”
李轩的大喜过望,而等到芊芊把药水调制妥当,他首先就将这药水,涂在了厨子黎九弟与两个内侍的手上,结果却无一点变化。
虞云凰对这一结果,也早有准备了,她凝着眼道“等等吧,我已经让人将那些关在内缉事监的厨子,都押送至此间。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入宫了。”
左道行也背负着手,站在门外的廊道上静候。他手下也有人,在看着内缉事监的那群厨子,所以不担心虞云凰做什么手脚。
很快一群手脚都带着镣铐的人影,在一百多位内厂番役与绣衣卫的押送下,迎着风雪走到了茶点间的前方。
此时已无需李轩亲自动手,几个番役与绣衣卫一起将乐芊芊调配的药液取了过去,一一涂在了这些人的手上。
可接下来出人意料的是,这些厨子也无一人的手上发黑。
左道行与虞云凰几人不由面面相觑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抹错愕与惊疑之意。
李轩则稍一思忖,就神色冷冽道“把当时所有在厨房附近当值,曾经进出过厨房的人,都给我找过来”
在场的绣衣卫及内厂番役闻言,却都是陷入一阵迟疑,可随后虞云凰就一声轻哼“还不快去去找仁寿宫的首领太监,让他速速拟一个名单”
大约三刻时间之后,就有将近五十余人被集中在了厨房附近的一片空地中。
此时乐芊芊调制的药水已经不够用,她只能又另配了一些。而就在那些绣衣卫及内厂番役将药水提过去,开始在这些人的手上涂抹的时候。
李轩却已目光敏锐的发现,在队列尾端一位满头苍发,面白无须的老者眸色阴沉,面色有异。
虞云凰与左道行两人也都警觉,纷纷把目光集中在此人的身上,开始警惕着此人的举动。果然当一位绣衣卫用毛刷将药液涂在这老者的手背,他手背上的皮肤迅速转黑。
这个时候,那老人脸色一边,腮帮猛地一鼓
“是他”虞云凰的眼瞳不由微微一张。
而左道行则一声冷笑“异想天开在本座面前,你以为你还有机会服毒自尽”
他人在原地不动,却自有一股蕴含高强剑意的罡力生成,将老者的躯体,轰得倒飞数丈。
那股罡力恰好轰在老者的胸腹部位,使得这年老的内侍不得不躬起了腰,将一口血沫吐在了雪地上。而那雪地当中,赫然有着一枚被咬开的断牙。
深夜时分,在太和门内,李轩立在御座之前微微躬身。
“臣查得毒杀厨子与两名送餐内侍的真凶,乃是仁寿宫东院洒扫李卫阳。其人曾在御膳房任职,做了多年的糕点,是厨子黎九弟的师傅。七年前因李卫阳得罪了上官,被当时的尚膳正以其人年老不堪用为由,踢出了御膳房。
事发之日凌晨,李卫阳以给徒弟帮手为由进入仁寿宫的茶点间,在制作绿豆糕时将毒物加入其中。到了辰时四刻,李卫阳再次进入茶点间,以一碗紫糯丸毒杀厨子黎九弟灭口。另外两名送餐的内侍,是奉太子之命前去取用糕点时,在茶点间见到了李卫阳,所以被一并灭口”
左春坊大学时商弘闻言就微一蹙眉“当时厨房附近,难道就没人发现这李卫阳的踪迹”
李轩不认得这位,却神色从容淡定道“当日大雪,所以厨房附近都极少有人出入,视力也因大雪而被影响。那些负责送餐的内侍,也都是快进快出。此外这李卫阳身有修为,乃是六重楼境界的武修。身手非常敏捷,可以做到行走时无声无息。”
谨身殿大学士,吏部尚书汪文又不解的询问“这李卫阳为何会武这样的一个人,绣衣卫与内缉事监就没察觉此人又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总不会是因被踢出御膳房就心怀怨恨吧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又是什么人把他调到仁寿宫的”
李轩闻言笑了笑,歉意的朝汪文拱了拱手“这位相爷,陛下的谕令,只是让我查东宫命案的凶手。”
这接下来的事已经与他无关了,这已超出六道司的权责,李轩不打算再继续涉入。
六道司一直以来的规矩,都是尽量保持中立,不牵涉皇室与朝争。这次他参与其中,已经是特例。
吏部尚书汪文也不觉意外,他随后朝御座上的天子一拜“臣请陛下封锁仁寿宫,彻查此案究竟”
这一刻,这殿堂内所有的大臣,都哗的一阵嗡鸣。即便少保于杰,也蹙起了眉头。
内阁次辅,少保高谷顿时怒不可遏“汪尚书你这是何意犯案只是仁寿宫的一介洒扫,你却要封锁整个仁寿宫,你此举置皇太后于何地”
吏部尚书汪文听了之后却是皮笑肉不笑的回以一礼“高少保言重了,汪某的提议,就是为证明仁寿宫一应人等的青白。”
就在两人争论的时候,李轩却在偷眼打望着御座上方的景泰帝。
这位面貌大约三旬年纪,方面大耳,五官端正,与年轻的虞见济像极了。不过这位的面孔却有些青白,此时端坐于御座之上,神态端庄,不怒而威。
李轩就心想这就是自己的岳父长得还真不错,威严极了,一看就有人主之像。
就在这时候,景泰帝似乎发觉他的目光,也向他看了过来,冲着他笑了笑,李轩当即神色一肃,朝着这位天子微微欠身。
“臣以为汪文此言不当”
殿中诸臣的争论已经愈演愈烈,便连左春坊大学士商弘也站了出来“臣只问如今可有一证与太后牵扯若是没有,陛下要以什么名义封锁仁寿宫此举不合孝道,有违人伦,必使天下沸腾”
就在这个时候,长宁郡主虞云凰阴沉着脸,与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二人一先一后走入进来,然后朝着御座半跪了下来。
“陛下,内臣已查明李卫阳此人,乃是长生宗的门人。”
“长生宗”少保于杰对虞云凰侧目以示,又看着左道行“此言果真”
李轩也向二人注目过去,他知道长生宗乃是蒙兀人在中原的遗臣与遗民组成的宗派,因信仰长生天而得名。
长生宗的门人,早年多集中于大晋的内廷。这是因蒙兀时代的太监内侍,多被大晋收容招揽,进入到大晋宫中,并由此引发了数次风波。
直到宣德年间,长生宗在大晋内廷的势力才由盛转衰。
左道行则是犹豫了一瞬,还是谨慎的答道“此人修行的确是长生宗的功法我们在李卫阳的居处,刚找到一些长生宗武道的观想图与雕塑。”
少保于杰的眉头一皱:“那么费元呢他又为何会与李卫阳合谋这个我人知道,出身淮北名族,总不会与长生宗有牵涉”
“此事还无头绪。”左道行面色凝冷的回道“不过臣发现这位费博士无儿无女,妻子与父母也在几年前陆续亡故,如今竟是孑然一身。”
这殿内的诸臣,又是一阵轰鸣,吏部尚书汪文不由再次冷笑“好一个无儿无女陛下,据臣所知,五经博士费元在翰林院,素与詹事府诸臣,左春坊大学士商弘等太子一党亲善”
此时包括商弘在内,众多翰林院的文臣都变了脸色,面上都是纸一样的苍白。
可汪文语音未落,景泰帝就忽然开口“汪爱卿且住”
等到这殿内恢复安静,这位天子就面色凝肃,眸光森冷看着下方群臣“以朕之料度,此案必是蒙兀人所为,以离间我朝堂群臣,为蒙兀大军南下开路。”
他随后又望向了内阁次辅少保高谷,与户部尚书萧磁“二位爱卿,于爱卿所需军资银两,务必要在三天之内到位,以备外敌。”
高谷与那萧磁相视一眼,不由都眼现无奈之色。这次于杰所需的军资可不在少数,可二人都知此刻,他们已没有辩驳的余地,纷纷俯身应是。
李轩听了之后,则是暗生佩服的看了这位岳父一眼。心想这位陛下无论是政治智慧还大局观,都是很不错的。
这个时候继续深查此案,其实已无任何意义,只会令朝臣离心,使蒙兀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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