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眸子的主人静静地站在门口, 身披一袭玄色鹤氅,肩上和头顶落着一层薄雪,眉眼清冷, 似是比那屋外肆虐的风雪更加冷尚几分。他手里拎着马鞭,清冷的目光自她身上扫过,没有半点留恋, 最后落在一脸惊恐的赵熙身上, 嗓音沙哑道“看来你是不想活了。”
听到这句话,赵熙一扫刚才的威风,惊恐的表情像是老鼠见到猫一样,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慌乱道“陛下恕罪,请听臣解释。”
“臣臣”他大脑飞速运转,终于找到一个借口, “臣此行本想和友人论道, 却不想途经商州道时, 遇到早已被您下旨处死的罪人姜氏, 以为是罪人潜逃,所以才将她们抓来, 想替陛下处置了。”
赵衡垂眸看了眼手中马鞭,“你觉得朕会信”
“千真万确, 万不敢隐瞒陛下。”赵熙留意到他的动作, 表情顿时一慌。
“你当朕是没脑子的蠢货”赵衡又反问。
“臣没有”明明是寒冷的风雪夜晚,赵熙却冒了一身冷汗, 说话时牙齿打颤,眼睛中透露着惶恐不安。
赵衡面无表情地看了他许久,然后扬手
啪地一声, 那条银色马鞭高高甩起,擦着赵熙的耳廓,重重地落在他的肩上,险些将他整个人掀飞。
赵熙顿时捂住自己的肩膀,发出一声惨叫。
“谁给你的胆子,敢动姜家人。”赵衡开口道。
他纵使不喜姜莹,也不许任何人伤她。
赵熙忍住痛,继续在他面前跪好,“臣错了,陛下饶命”
他怎么也没想到,赵衡竟然会这样关注姜家,否则定不会动手。
“朕可以饶你,只要你自断一指。”赵衡拔出徐缺手里的剑,扔到他面前。
赵熙望着地上那把反射着寒光的长剑,怔了一下,然后咽了咽口水。
自断一指就可以放过自己,真的这么简单吗
可是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姜家众人,然后盯着地上那柄锋利的长剑,缓缓俯身捡起来,伸出自己的左手。
“小心”一道惊呼声响起。
赵熙突然抬头,挥动的长剑方向一转,直直地向赵衡的腹部刺去。
而赵衡仿佛早有所防备,身子微微一侧,伸手抓住迎面刺来的长剑,抬脚将人踹飞。
下一刻,身后的护卫立即把剑架在了赵熙脖子上。
“陛下,您的手”陈棠围上来,神情担忧。
“无事。”赵衡垂眸看了眼自己鲜血淋漓的右手,拒绝陈棠要为他止血的动作,随手把剑扔到地上,自衣袖中取出帕子摁住,然后神情漠然道“看来晋王不愿意,那就把两只手都废了。”
赵熙脸上闪过一丝灰败,哇的一下吐出鲜血,急急忙忙爬起来又想要求饶。
他也不想如此,可自己的秘密已经被姜家母女知道了,若是她们告诉陛下,自己也活不成。
但他的求饶已经无用,赵衡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的目光落在刚才出声提醒的少女身上,停顿片刻后,对旁边的姜夫人道“夫人受惊了。”
这句寻常关怀的话,放在别人口中说出来很正常,可从赵衡嘴里说出来,着实令人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姜夫人受宠若惊道“多谢陛下关怀,妾身无事。”
赵衡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说什么,吩咐陈棠安顿好姜家人,然后便转身离开。
陈棠应下来,先让人把赵熙和别院里的人捆起来,然后走到姜夫人面前,说自己来迟了,请她们先移步去后院住一晚,待明日风雪停了再回长安。
白日在山道上,赵熙杀了不少姜家男仆,跟姜夫人一同被绑来的多是些侍女仆妇,加上马车和财物均有些损坏,实在不方便再去襄州,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回长安,再做其他的打算。
姜夫人没有拒绝,听从他的安排。
赵熙这处别院平时没什么人,姜家人很快在后院安顿好,让仆妇出来烧水做饭,吃完后便睡下了,结束了惊心动魄的一天。
处理完赵熙的事,陈棠去了赵衡的屋子,从怀里拿出一个白净的瓷瓶,放到他们面前的桌子上,让他把手伸出来,自己给他上药。
“哪来的”赵衡伸出手,有些无所谓。
他们出发的急,连干粮等物都没带,更别说是止血用的药物。
陈棠揭开覆在伤口上的帕子,伤口已经没有流血,但周围全是血痂,他用清水将它们清洗掉,然后打开小瓷瓶道“我把姜家人安顿好好,姜七姑娘给的,让我不要告诉您。”
然后留意着赵衡的神色,想知道听到药是姜莹给的,他会不会不愿意上药。
可惜没能如愿,赵衡表情没有半点波动,只是道“那你告诉我”
陈棠觉得没意思,将药洒在他的伤口上,然后为他包扎,“是陛下先问的。”
赵衡掀了掀眼皮子,没有理他。
陈棠又道“刚才若非姜七姑娘及时提醒,陛下恐怕要被赵熙暗算,后又有这送药之情,陛下准备如何谢她”
赵衡冷冷扫了他一眼,“朕今日已救了姜家和她一命。”
况且这桩祸事也是她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