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觉得一味的压制也不太好,赏罚也要适当,怎么说他现在也是大离万千子民名义上的皇帝,娘娘动不动就让他罚跪,有些不妥,嗯,不说什么颜面,毕竟娘娘为母,让小陛下跪,理所当然,但是终究也要照顾一下人君的心气”
亭内,独孤蝉衣将史书收起,抬眸瞧着不远处岸边蹲着的那个年轻儒生背影。
他语气轻快,低头处理着伤口,动作干净利索,此时言语带笑,像是和她聊家常似的
绝美的未亡人微微皱眉。
她娇躯上被他触碰后的部位泛起的鸡皮疙瘩,与她一直努力忍着的恶心感,似乎好像都没有之前那么重了
独孤蝉衣捂着雪裘,安静了会儿。
“行,那就不让阙儿跪了。不过,赵大先生,您不是不想当阙儿的师长先生吗,为何还要替他求情”
她垂眸。
赵戎动作不顿,依旧自顾自的清洗着,此刻摇摇头
“两码事。就像此时此地,在下和娘娘坦诚相见,没有什么帘幕的遮拦,说话亦是坦白无顾忌。”
“但是等会儿一旦离开了这处园林,在人前,娘娘再与在下相见,那便又是珠帘与纱面重重,男女大防,君臣有别了,在下亦是要举止守礼”
“有些事情,都是要区分开的,一码归一码。不过娘娘也可以理解为在下矫情,喜欢多管闲事,哈哈嘶”
赵戎笑了笑,一时没注意,动作扯到了伤口,旋即变脸吸气。
“哼。”
在人前地位尊贵的未亡人轻哼一声,看见那岸边儒生的滑稽动作,她嘴角微微弯了下,只不过刹那间又压了下去。
独孤蝉衣面无表情道催促道“赵先生快些,时候不找了,你再不出去,就要惹起怀疑了,坏哀家清誉。”
赵戎点点头,动作加快,然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独孤蝉衣的方向,眯眼问道
“娘娘应当很爱先帝吧,将清誉礼仪看的非常之重。”
独孤蝉衣冷下脸,没回答,轻呵反问道
“天地君亲师,君君臣臣,夫夫妇妇,父父子子尊卑长幼,皆人伦常纲,乃皇权基石”
“你们儒生不正是推崇这些礼的吗要求帝王之家带头模范,哀家与陛下做的难道不符合你们儒家门生们的心意吗”
她嗓音清脆如黄莺,然而语气越说越冷。
反唇相讥。
“赵大先生你倒好,反来问哀家为何如此重礼。呵,真是”
这位绝美未亡人话语顿住,后面好像还有句话没说出来。
赵戎瞧了眼她表情。
“娘娘是想说在下滑天下之大稽,还是说在下身为儒生虚伪”
“呵,哀家可不敢说这些无礼之话,赵先生别乱说。”
独孤蝉衣抬起下巴,把侧脸甩给某人,仰首眯眼瞧着亭外的秋空。
蹲在岸边的年轻儒生点了点头。
“不管是大礼小礼,本身都是没错的,我辈儒生推行礼教,最开始的初衷也是好的,但是礼,终究只是形式上的,我儒家的古今先贤想要借助礼来实现的,是背后真正的人伦常纲,是忠,孝,仁,义,信”
他伸手掬了把水,用力握拳一抓,水全部漏掉。
“若是没有真情实意在,那么这形式上的礼还有何意义,只是做给了别人看而已,被怀有私心的统治者们盗去,成为了驭民的工具。”
“一旦有人得逞,盗用圣人们的礼,摄取权力,那便又会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众人便会群起。”
“这些人都是大盗”
年轻儒生声音略重,只是语气有点低沉。
他蹲下的身子的肩膀,微微往下垮了垮。
独孤蝉衣转首,轻轻眯眸道“哦原来赵先生还有这种忧心的思量,大盗原来你们儒生们也知道你们有些事情做的事与愿违。”
她轻笑一声。
赵戎垂下眼帘,叹气点头,“之前和一位挺谈得来的道友讨论过这些,只不过稍微更深一些圣人与大盗不过我与的他的观点不同,有些争论那位道友比较悲观,言辞也激烈。”
“那赵先生呢。”
“我我本心是不认同他的观点,总觉得应当做些不能全都无为,不去做。但是我其实也挺悲观的。所以也就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年轻儒生伸手狠狠揉了揉脸庞,呢喃道“那位道友还问了我一个问题,只是在下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那日在太清府的竹林课堂上,他临走前,陶渊然问他。
面对大盗,他该如何有为圣人该如何有为
独孤蝉衣在亭内安静的看着那儒生蹲地的背影。
赵戎抬首,轻声道
“不过有一点,大盗虽会猖獗,但是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远处,那位大离太后皱眉,“什么意思”
赵戎看着她,真诚道“娘娘,理解很简单,咱们做个假设,假设你就是大盗,你利用这礼,稳固了皇权,但是嗯,你可想过,万一那天会被礼所伤呢被其他大盗利用。”
独孤蝉衣不说话了。
二人安静了片刻。
赵戎笑着摇摇头,言语几句,不在多提。
这时,赵戎处理完伤口,找东西包扎。
他看向一旁。
“咦,这里怎么这么多毛巾,还都很干净的,咳咳,用一条”
“不行,”
赵戎一叹“娘娘,一条毛巾而已,别这么小气。”
“”独孤蝉衣。
不多时。
赵戎离开广寒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