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男人淡淡地问道:“你们认识西恩?”
虽是发问,这语气却十分肯定。
他问出这个问题时,就没想要答案。
连阿娜蕾雅当初都能一眼看出伊莉莎和神座西恩之间的联系,更不要说先神。
拜亚轻轻地哼了一声,他情绪一向不怎么外露,不了解他的人根本听不出那到底是愤怒还是不屑。
拜亚端起旁边还温着的茶杯,放到了对面去。
情绪已经平稳了许多的伊莉莎被同伴拽到前面,老老实实地接过杯子,还是不敢抬头去看先神。她这才发现,阿娜蕾雅和阿黛尔的杯子里都是红茶,只有她的杯子里加了奶。
伊莉莎从小就不爱碰苦的东西,连黑巧的苦味都接受不了。喝茶时要加牛奶和蜂蜜,再名贵的好茶也品尝不来,早就被爸妈念叨了不止一次“暴殄天物”。
这些小小的举动,多少有安抚到少女过度紧张的情绪。
她这才抬起脑袋,鼓起勇气问道:“我是谁?”
这个从小就种在心中,从不久之前才开始认真纠结的问题,终于在这一刻被问出了口。问题直白又仓促,说话时连一句敬称都没有,丝毫不见得礼貌。
“父神”二字在舌尖滚了很多遍,但根本说不出口。
她对这人的称呼,好像是更加平常一点的……
伊莉莎又不是真的迟钝,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下来,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先神拜亚早就认识她,现任的神座西恩也认识她。
这两个人都熟知她的一些喜好和口味,比如爱甜怕苦,爱喝南瓜粥……
拜亚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从茶桌前站起身来,拿着那根水晶钉子走远了。
伊莉莎紧跟着站起来,追着走了一会儿,就看见前面这人踩上了一道传送阵。
她咬了咬牙,违背了自己的理智,跟着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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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荷罗亚南海气候正好,站在甲板上时,便可享受到夹杂着少许湿意的海风。
西恩自宴厅门口和阿德莱德家呛声之后,就回到了甲板上,傻站在这里吹风。
“您这么做,可就彻底得罪阿德莱德家族了。”艾兰斯站在旁边,手里端着已经喝空了的酒杯,背靠着船舷摇晃杯子灌来好看的海水。
西恩声音平静:“我又没打算讨好他们。”
艾兰斯跟他说话都觉得心累。
“那您打扮成这副模样还有什么意义,既然不打算交好,还不如直接把他们全部抓起来严刑拷打。”
“艾兰斯,没有罪证就抓人违反了神国的规则。”西恩撩着袍子的一角,把这件陈旧的法师袍撕成一缕缕的布条。“打扮成这样,他们会认为我是个神秘莫测不好对付的怪人,但还在惹得起的范畴。”
艾兰斯揉了揉头发,问道:“那又能怎么样?”
西恩答得理所当然:“等他们来刺杀我,我不就有理由抓人了吗?”
“……钓鱼执/法就更过分了吧!?”艾兰斯近乎抓狂。
艾兰斯自认为是个聪明人,其实别人也这么想,可见他并不是自命清高。
但他在和神国之主共同处理事情时,就总觉得自己像个二百五。迫于身份地位,他必须得听西恩的差遣,却又总是跟不上对方的脑回路,思维都慢上半拍。
他好好的一个斯文妖精,在西恩身边时总是绷不住形象。
吹够了冷风的神座转身打算回房。
既然西恩布了这个局,那么今夜,阿德莱德的客人就一定落入网中。
话是这么说……
但西恩上船时买的票是所有船票中最廉价的。
艾兰斯推开房间门,就看到了一张上下铺。这年头连魔法学院的学生宿舍都是单人单间了,这么豪华的邮轮上竟然会有上下铺?
说实话,就连父神的地牢,都比这个地方住着舒坦。
好在他们都没有睡眠的需求,不然可能还要为了抢床铺而打一架。
这个小房间还算是能看,至少铺了厚实软和的地毯,还有一套外貌不错的白色桌椅。玻璃门外是向外开放的露台,能看见夜晚深蓝色的海面。
好吧……至少还是个海景房。
在房间里等待了不到半个钟头,就有人敲响了房间所有设施中最好看的门。
这个时间,宴厅里的贵族和富商们也该散场了,说得更准确一些,饮酒后的他们应该正在自己宽敞奢华的房间里沉沉睡去,或者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西恩盘着腿坐在床上,对这敲门声没什么反应。
“占卜师先生,是我。”那个名叫奥菲的阿德莱德少女的声音隔着门响起,“我有些事情,想和您谈一谈。”
艾兰斯起身走向门边,将门上的锁扣摘下来。
情场上混得如鱼得水的北海领主是绝不会让女孩在外等待的,他笑眯眯地打开门,请阿德莱德家族的人造人少女进来。
可还没等奥菲对艾兰斯说出一句礼貌感激的话语,就被西恩呛了个正着。
“止步,阿德莱德小姐。”西恩眼睛都懒得抬一下,“夜深人静,我不认为现在有什么好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