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2 / 2)

如此欺瞒,怎能叫人放心?

静漪走近锦瑞阁时,正瞧见两个小二趁着打包布匹的功夫偷懒闲聊。

“你说掌柜的总是追在那位韩氏夫人后头拍马屁,会不会惹了阮家大小姐生气?那可是咱们名义上的大东家。”

“怕什么!那阮大小姐根本不懂生意,十指不沾春水,算账都不会的,还能找咱们掌柜的麻烦不成?”

两个小二正嬉笑说着,抬头便瞧见一位戴着斗笠的女客。这女客披着缎子披风,内着妆花罗裙,一步一态,皆极矜贵,显见是位大家小姐。二人正想凑上去拍马阿谀,那女客却摘了斗笠,冷眼道:“你们说谁不会算账呢?本小姐倒是好奇了。”

斗笠之下,正是阮静漪那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

两个小二没见过她,仍旧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但一旁的掌柜却是见过静漪的,面色微微一变,连忙强打笑容,迎了上来:“大小姐,您怎么亲自来了?”

这掌柜的四十余岁,满眼精明,身材干瘦,像个萝卜条。

静漪靠在柜台边,眯眼望向店内的热闹模样,道:“马掌柜,近来你总是将最好的布匹送到我三妹妹手上,次等的布匹才送到我这里来。这多少叫我有些挂心,怕你这锦瑞阁里出了什么变故,譬如那送货的摔坏了脑袋,这才亲自来看看。”

闻言,掌柜有些心虚。每月月中,他都要将锦瑞阁新到的布匹送去阮家。但东家阮大小姐常年不管事,真正有权利置喙账中的,乃是阮家的夫人韩氏。他急着讨好韩氏,因此只顾着将最好的布匹送给韩氏的嫡亲女儿阮秋嬛。

至于大小姐静漪,她也不爱计较这些,便送些次等的布料糊弄一番。

马掌柜为人精明,虽然冷汗涔涔,但脑子一转,便立刻谄笑道:“大小姐有所不知,这些布匹的分配,那都是夫人的好心!夫人说了,您是闺中女子,不宜用那些太过华贵的缎子,因此精挑细选了淡雅素静的料子,让咱们给您送去,说这些更衬您呢!”

闻言,静漪心底暗觉好笑。拿这种话来搪塞自己,这马掌柜是真当自己是傻子不成?

“我不宜用华贵的缎子,我的三妹妹就宜用了?”静漪冷瞥掌柜一眼,“我不常来店中,你还真当我好糊弄了?”

马掌柜有些尴尬,心底叫了声“倒霉”。明明这位大小姐从不管店铺的事,怎么如今忽然转了性子了?她要是当真想重新做主,恐怕那韩氏夫人也威风不了多久了。

那头的静漪挑了挑眉,从袖中拍出一封书契来,冷然道:“马掌柜,你可记好了,谁才是这瑞锦的真东家。要是下次再记混了,我可不会同你客气。就算我只是个年轻女子,但解雇个人,还是轻轻松松的。”

闻言,马掌柜心里嘀咕了一句“不得了”。忙打起笑容,搓着手说:“哎呀,大小姐哪里的话!我一时糊涂,叫人送错了布匹,下回再不这样了。”

静漪见他识趣,便收起了书契,道:“布匹的事如此,银钱的事如此。这锦瑞阁是母亲留给我的,最好的布料与每年的入账也都是归我的。明白了?”

马掌柜点头不跌:“明白了,明白了。”

正说着,外头跨进来一位男客。这人显然是熟客了,门口的佣工熟稔地簇上去讨好:“段小公子好一阵子没来了!今日想挑什么料子?咱们量好了,直接送去裁缝那。”

听到“段小公子”这个称呼,静漪的目光微微一动。她侧目一看,却见门口站着个熟悉人影,正是段齐彦。

段齐彦显然也瞧见她了,此时此刻,他微微皱眉,像是喃喃自语一般说:“你是怎么打听到我的行踪的?竟追到这儿来了。”

第9章 .口角我可有得罪了你

“你是怎么打听到我的行踪的?竟追到这儿来了。”

段齐彦跨进锦瑞阁时,双眉紧皱,眼底显见有些厌烦。

不过,静漪也能理解他为何摆出这副神色。从前的自己对段齐彦追逐不止,段齐彦去那儿,她也去哪儿。见的多了,难免厌烦。

静漪自觉为人大度,便没计较他这句话,只笑说:“段小公子误会了,我不是追着你来的,不过是恰好与你在这碰到而已,眼下就要走了。”

“恰好?原来如此。”段齐彦目光冷然。

“是啊,这锦瑞阁是我的店铺,掌柜的出现了些差错,我就来店里瞧瞧。来之前,我也不知段小公子会往这跑。”静漪轻笑了一声,半撩起了斗笠下的纱帘。

垂纱被打起,露出了她明艳的面庞。一双如含春华的眼,似覆烟雾,潋滟生波。眼角一颗泪痣,更显眉目动人。

段齐彦看到她的眼睛时,神色微有恍惚。他的心上人阮秋嬛,眼角边也有一颗这般的泪痣。倘若只看阮静漪的眼睛,他便会有将两人错认的冲动。

但她们二人,一个是天上冷月,一个是地上俗花,是绝不可能被弄混的。因此,这念头只辗转了片刻,段齐彦便冷了面孔,道:“随便你如何吧。”

阮静漪眯了眯眼,说:“看起来,段小公子似乎不大相信这店铺是我的呢。”

段齐彦道:“阮大小姐,古人有言,‘夸浮,则国无可用之士’。”

阮静漪眉心微皱。

段齐彦这话说的文绉绉,但却是在暗指她爱好面子,张口吹牛。想来,段齐彦从不觉得她这样一位整日赏花弹琴的娇小姐能管的来店铺了,反倒还觉得自己是为了追着他跑,才编出这般借口来。

这样一想,她竟觉得有些不高兴了。本来还不想与段齐彦计较的,现在也生出了计较的心思了。

阮静漪的手指轻点几下柜台,她曼妙地笑起来,问:“不知段小公子来锦瑞阁,所为何事?”

一旁的小二翻了翻簿子,道:“段小公子是熟客了!先前段小公子订了一匹布,要敬献给伯爷夫人。今日就是取成布的日子!”

“哦?原来如此。段小公子真是孝心可嘉,不过……”阮静漪目光一转,对掌柜道,“马掌柜,这生意,我们不做了。”

闻言,锦瑞阁内众人都愣了一下。马掌柜张了张口,紧张道:“大小姐,您,您的意思是?这布,咱们不卖给段小公子了?”

“是。”阮静漪翩然道,“他说话这么不客气,我何必上赶着非要同他做生意?”

马掌柜冷汗涔涔道:“大小姐,这可使不得啊。清远伯府可是大客人,要是得罪了伯府,咱们怎么做生意?”

阮静漪冷然瞥他一眼:“马掌柜,你不懂。段小公子今日知道了这锦瑞阁的东家是我,日后便再也不会上咱们这挑布了。横竖以后都没了清远伯府的生意,何必在意今天这一笔?”

听她这么说,马掌柜便更困惑了。段小公子与阮大小姐是有什么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吗?怎么这般不对头?

那头的段齐彦也终于回了神,听明白了阮静漪的意思——她竟是要锦瑞阁不再卖布给自己。他心底暗暗有些惊诧,没料到阮静漪在这锦瑞阁竟当真这么说的上话,竟让马掌柜对她这样客气。

他之所以会成为锦瑞阁的常客,那还是阮秋嬛牵的线。他本以为这店铺当是秋嬛母女的生意,因此才频频光顾,可没想到,阮静漪才是真的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