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他一连三个“行”,迈步出门。
……
早饭时,明黛没睡好的样子,以及腰酸背痛的小动作,极大程度上安抚了秦阿公,好像之前担心的事情都不存在了。
他看着秦晁的眼神,汇成一句话——晁哥,好样的!
秦阿公俨然将明黛当做了真正的侄孙媳妇。
得知秦晁要带明黛去县城,秦阿公万分欣喜。
以前秦晁出门,谁也不招呼。
现在居然会带着妻子一起出门,这是培养感情的好时候!
秦阿公回屋翻箱倒柜,出来时,给明黛手里塞了个灰扑扑的钱袋。
霎时间,明黛脑中闪过一副画面——
妇人泪眼通红,往她钱袋里塞小金锭。
仿佛在拖时间,一个一个塞,塞一个,嘱咐一句。
明黛手一抖,钱袋掉在地上,撞起一片尘土。
秦晁蹙眉,偏头看她。
“孩子……怎么了?”秦阿公不解的问。
明黛压下心中涌起的酸涩,飞快捡起钱袋,并未推辞:“多谢阿公。”
一旁,秦晁眉头更深。
……
出了村,得走一个时辰的山路。
若运气好,赶上牛车,晌午就能到县城。
明黛终于明白自己和秦晁的差别在哪。
刚走半个时辰,秦晁脸色不变,她却因脚疼寸步难行。
鞋是秦心新做的,但她一定很少走颠簸的路,后跟已出血,脚掌也疼得厉害。
要秦晁怜香惜玉,是不可能的。
他只是看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说:“走不动啊?我们回去再歇两日,无妨。”
熟悉的话,他原封不动回敬给她。
对她身上的疼痛,他半分动容都无。
明黛蹲在地上,轻轻按住后脚跟。
她想到模糊的记忆里给她塞小金锭的妇人。
或许是个将她疼爱到骨子里的亲人。
若让她知道自己经历这些,该多难过呀。
若是自己还在她身边,她会舍得她磨破脚皮,走到脚掌疼痛难忍吗?
一瞬间,对亲人的思念感,和对面前男人的陌生疏离感对立起来,轻易激出她的眼泪。
轻轻一滴,浓缩着痛色。
秦晁敏锐察觉,脸色越发难看。
他扭头就走。
明黛还蹲在原地,抬头时,秦晁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
她愣愣的盯着前方,眼眶泛起的红渐渐退却。
模糊的记忆与眼下经历对比时,她心中酸涩难忍。
但被秦晁撇,独自面对前路时,她的心情莫名平静。
有一种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境况的熟悉感。
好像也曾被撇下,亦或是主动撇开一切,独自一人面对前路。
至少,这种独自前行的感觉,远没有前一种令她难过心痛。
明黛忽然从被记忆支配的情绪里超脱出来。
现在难过有什么用,即便想不起来,她也得好好活着。
待这段救命之恩报完,秦晁活得有模有样时,就是她功成身退时。
也许中间还会想起什么。
许是因为这段突如其来的模糊记忆,明黛忽然觉得,回家后的境况未必有想象的那么难。
至少,能再见到那个阔绰又温柔妇人,就比什么都重要。
……
去县城是为了户籍,是她在回家前立足的第一步。
明黛咬咬牙,重新站起来。
她拔出脚后跟,改为趿着鞋子往前走。
脚掌还是疼,待入了县城,她定要买几双鞋垫塞进去!
刚走几步,明黛定在原地。
秦晁去而复返,手里握着跟粗粗的树干。
见她慢吞吞走来,他也愣在原地。
他不喜欢解释,更不喜欢哄人。
原以为会看到她蹲在原地痛哭流涕,心中还在烦躁怎么让她闭嘴赶路。
秦晁还没开口,她先笑了。
露在外面的眼被泪水洗过,重复光彩。
“这是帮我找的吗?”
温和细声,一丝哭腔的痕迹都无。
秦晁把粗木拐杖递给她。
明黛笑得两眼弯弯,伸手来接:“多谢你。”
树上临时撇的,表皮粗糙,秦晁看一眼她的手,忽然收回来。
明黛接了个空,不解的看他。
秦晁低骂一句,捞起自己的衣摆。
男人双臂一紧,滋啦一声,好好一件衣裳,被扯下一块布条。
他用布条缠住扶手处。
明黛愣了一瞬。
有了拐杖,两人重新上路。
明黛觉得,她大概是第一个把平坦的路走出崎岖山路感觉的人。
看着手中缠了布条的拐杖,她又觉得,同样身处困境,非亲非故的人突如其来的关心,有时候和亲人与生俱来的疼爱一样。
一样暖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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