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了声好。
芍之便退了出去。
偏厅中的气氛虽谈不上紧张,却静得让人不免有些猜疑。
芍之不敢多停留。
但许是芍之这段小插曲的缘故,沐敬亭看向白苏墨,她捧着温水杯轻轻抿了口,眉眼之间像极了小时候,她极少与旁人起争执,更少有与他起争执。
更不会像方才,为了维护褚逢程,明知他会放在心上,思量过后,她还是入内给褚逢程解围。
她捧着温水杯的模样,还是触及了他心底柔软之处。
否则,他也不会听到她在这里的消息,折腾了一帮人,连夜从朝阳郡赶到渭城。
他要确定她安稳。
确定她同腹中的孩子都安稳。
“吃了多少苦?”他声音很低。
从潍城到渭城一路,跨了数座城池,被人胁迫不说,光是途中颠簸都足以让人心惊胆颤,幸好没有旁的闪失,不然……
沐敬亭实在想不到,不然会如何?
旁人许是会问她是否有事,可否安好这样的关切话,许是还会说上句菩萨保佑,也只有爷爷和沐敬亭才会如此问她,惦记着她吃了多少苦。
从小到大,他们最怕便是她吃苦。
捧在掌心怕她摔了,含在口中怕她化了。
白苏墨握紧水杯,默默摇头。
眼中的氤氲之气,在吞下一口温水后,才隐了些去,应了声,“真没有。”
沐敬亭也收回目光,早前的话中有话,也在先前那句之后彻底失了影踪,直白道:“还同小时候一样,问什么都是没有,说什么都是好……”
其实仍由责备之意,但都被不显怀的关切掩去,却又不愿承认。
白苏墨只觉何其熟悉?
她亦放下温水杯,问道:“那你说哪里不好?”
沐敬亭被她噎得顿住,转眸看她。
白苏墨赶紧又喝了一口。
她已许久没有同沐敬亭拌嘴,这回,似是久违的她大获全胜。
同沐敬亭相处,只要大获全胜后立即收敛,他亦不会再同她计较。
她习惯性示弱。
示弱便是喝她自己的水,摆出一副他说什么她听着便是的模样。
反正他都得寻机会找回去。
果真,等她呛完沐敬亭,沐敬亭呛回:“怀了身孕,不在燕韩京中好好呆着,非要去明城做什么?早前也不是这种性子,何时学会如此冒失。”
他自然猜得到她去潍城,应是要去明城。
白苏墨去明城只能去寻国公爷,她还能从何处知晓国公爷在明城的?
只能他早前嘱咐过流知,流知告诉她的。
他之前是猜到她许是会问起,亦怕她会担心国公爷之事,但他是没想到她有身孕还会如此任性拎不清,可拎不清的又不止她一人,早前国公爷将她托付给钱誉,钱誉竟也如此不分时机。
沐敬亭这句话明显是冲着钱誉去的。
白苏墨轻咳:“离开燕韩京中的时候,还不知道有身孕……”
沐敬亭微怔,转眸看她。
白苏墨也反应过来,早前大凡她同沐敬亭拌嘴,都以沐敬亭占领制高点,她点到为止结束,今日她因着钱誉之事又回堵了沐敬亭一句……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白苏墨又道:“只是我们离开当夜,钱府便遭了一场大火,我们住的南山苑被烧没了,尹玉……也没了……”
沐敬亭眸间滞住。
军中惯来的敏锐,一听便知此事不寻常,偌大个燕韩京城,钱家又在繁华之地,哪能如此凑巧大火不止?还活生生烧死了一个丫鬟。
人不是烧死的,是被打晕或是困在其中出不来才烧死的。
沐敬亭心中飞快拿捏。
白苏墨轻声道:“当夜我同钱誉是临时决定离开的,因为走得急,也没与府中多数人交待,旁人也还不知晓。我们刚走,后半夜府中便失了火。钱誉说这场火不寻常,钱府老宅有百余年历史,南山苑后就是鎏金湖,火不应当扑不灭,有人蓄意要纵火杀人,当夜我们若是没有凑巧离开,夜深人静,兴许死得便不只有尹玉,许是还有我……”
沐敬亭自然知晓。
钱府周遭都是官员府邸,钱家只是商家,若是在生意上结的仇,对手应当没有胆子深夜在京城放火。
这场火是冲着白苏墨去的。
沐敬亭此时心中无限后怕。
苍月巴尔两国交战在即,此时能想到要取白苏墨性命的,还能是谁?
巴尔国中的触手竟然伸到了燕韩之内。
那让她回燕韩也根本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