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兴许还能赶得上去送爷爷一程。
齐润迟疑:“今日是大年初一,燕韩京中的官员一大早便携家眷入宫拜谒了,国公爷也去得早……这个时辰……”齐润回头望了望屋外的天色,心知白苏墨心头怕是也不好过,却也只得低声应道:“国公爷怕是已经出城了……”
已经出城了……
白苏墨心头果真兀得沉了下来。
她本是想去送爷爷一程。
燕韩同苍月山高水远,外祖母早前便告诫过她,可真当这一切变成现实时,便仿佛如一座大山,沉沉压在心底让她喘不过气来。
齐润见她沉默,也没敢再擅自开口。
国公爷让他留在小姐身边,便是打定了主意让他跟着小姐。
他跟了国公爷多年,国公爷的脾气是一清二楚,可小姐这头,他虽向来恭敬有礼,可要真正成小姐身边的心腹只怕需要些时日。
好在,他也是国公爷的人。
齐润心头叹道,小姐是国公爷的孙女,国公爷和小姐骨子里的韧劲儿才真真是一幅模子刻出来的。
国公爷不在,他自当尽心尽力维护小姐,才不负国公爷托付。
短暂思绪间,钱誉恰好踱步来了外阁间。
齐润和白苏墨两人同时转眸。
见到是钱誉,齐润拱手恭敬唤了声:“姑爷。”
齐润和流知,宝澶等丫鬟不同,齐润本就是国公爷身边的管事,是受了国公爷的托付才留在燕韩京中照看白苏墨的,身份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故而齐润口中的这声“姑爷”唤得合情合理,反倒比“少东家”三字更合适宜。
钱誉也不觉不妥。
国公爷今早离府的事,钱誉先前也听说了,只是事出突然,他和苏墨都未反应过来。
苏墨唤了齐润来问话,他也去寻外祖父打听。
国公爷同外祖父素来交好,此趟行事国公爷确实匆忙,便连他同苏墨的婚事也确有几分故作的一时兴起,他并非没有觉察,只是他同苏墨的婚事原本就非易事,此番国公爷和梅老太太都一道开了口,他没理由去触国公爷的霉头。昨夜饮酒时国公爷就提及国中要事或要离京,他见苏墨惘然,还作安稳。
却是实在没想到国公爷今晨就匆忙离京。
苏墨自幼在国公爷膝下长大,此刻心中定然不好受。
齐润是国公爷身边的人,国公爷留齐润在苏墨身边,苏墨应当有话要问齐润,他自是要留些空间给苏墨。
更况且,若是问旁人,以国公爷的性子未必会同旁人道起其中缘由,兴许,以外祖父同国公爷的袍泽之义,说不定能窥得其中一二。所以他方才见过爹娘,便去了外祖父处打听国公爷的去向,最后也收效甚微。
外祖父言之在理,国公爷毕竟是苍月重臣,哪得事事都需周全给旁人的道理?
更何况,国公爷素来果断,他若不想透露之事,又如何会留蛛丝马迹给旁人?
国公爷久在沙场,最不缺的便是魄力,这其中的拿捏和斟酌自然有一番考量,他与苏墨新婚燕尔,国公爷是不想他们多牵涉入旁事。
钱誉想起当日国公爷的叮嘱——待他百年之后,与苍月朝中的关系当断则断。
国公爷惯来未雨绸缪,苏墨嫁到燕韩,国公爷有意疏远她与国中的关系,此番匆忙离京恐怕才是开始……
思及此处,钱誉抬眸看向白苏墨。
齐润何其精明。
当下,看了看钱誉,才朝白苏墨躬身,拱手道:“小的先告退了,小姐,姑爷有事唤我。”
白苏墨微微颔了颔首。
齐润又朝钱誉点头示意,这才退出了外阁间去。
屋内除了二人,再没有旁人。
正月将至,屋外呵气成冰,枝头缀着的皑皑白雪将天色映衬得似是染了一层阴霾。
白苏墨盯着苑中那树腊梅花簇出神,良久,才轻声道:“爷爷走了……”
“嗯。”钱誉应得轻,“先前出城的。”
钱家虽是商户,却在燕韩京中有百年根基,城中各处皆有耳目,国公爷离京这样的大事,城门口自然有消息传来。
钱誉也是方才同外祖父一处时,家中的小厮来传话的。
一刻钟前,自东南门出。
只带了禁军中的三四十骑随行,并未带其余附属和随行官员。
这便是要急行军的意图。
国公爷自然知晓钱家在燕韩京中耳目众多,能急行军,便是打定了主意不让白苏墨来送。寒冬腊月,他尚且还好,苏墨一个姑娘家是经不住折腾的。
国公爷步步之前都已有细致思量。
他便是想,也撵不上国公爷一行的急行军。
国公爷这头……应当是追不上了。
不知为何,钱誉心中极致愧疚。
昨夜若不是他在一侧宽慰,兴许,苏墨是能同国公爷在一处多说会儿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