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玢却道:“这东西你一会儿怎么搬进去?这个头只怕进不了院子门。”
齐恬还真没想到这个。
洛丰道:“就是了,车行收钱是两头收的,走的时候按着路程收,到地儿了他们还按着时候功夫收呢!你这要搬不下去,还得白花冤枉钱!”
辛列嫂给出主意:“到时候我们先一块儿动手把整包抬下去,你再一件件往里头搬。这就不耽误了。”
又问她,“你里头没有怕摔怕跌的东西吧?”
齐恬摇头:“没有。”都是被褥衣裳之类的东西,药丸子就算压扁了磕碎了也不耽误吃。
几人闲话着,后来的那嫂子叹道:“早知道你们有这车,我就索性多买点了,就是怕拿不了……”
辛列嫂道:“可不是我们的车,这是人家齐恬自己雇的,我们都是沾光来的。”
那嫂子便跟齐恬道谢,又说:“你可够舍得的。”
齐恬笑:“刚来,许多东西都要添置,没办法。”
那嫂子便顺着话头问起齐恬的来历,齐恬照着从前的话答了,人又道:“看来你们那地方虽偏远,倒趁钱。这初来乍到的就买这么些东西,还雇这样的车……这么有钱,怎么不去临仙界、高街那里住啊?跑我们这暗黑臭的地界来了!”
齐恬不晓得怎么答她的话了,还是辛列嫂接的茬儿:“我们这里怎么暗黑臭了?你要这么不喜欢,你趁早去寻好地方啊!”
那位笑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外头你问问去,可不都这么说么!现在是有那黑心房了,从前有什么?没得喝的净水不说,连衣裳身子也不得洗,都得跑高墙里头去……坐车上就叫人嫌弃了……”
齐恬有点后悔怎么让这么一主上了车了,便转开话头问辛列嫂:“那司徒房……同今儿我们买丹丸的,是一家买卖么?”
她想起那司徒房也是墨绿的屋顶,同今儿那药铺子门口挂的葫芦好像是一个色的。
辛列嫂点头道:“那可不!我们这样的地方,这城里也还有几处。都是慢慢聚起来的人,人家那正经大铺子不爱管我们,什么接净水的、涤尘的、避尘的、防寒避暑的……通没算上这些地儿!那也没办法不是?人家看不上咱们,咱们自己得看得起自己啊,还得活下去不是?
“幸好还有几家心善世家,手里也有点本事的,几方的走动说服,最后才有了如今这些东西。司徒家就是其中一家,我们家里长辈同他们家里从前有点交情,好说歹说,才在咱们这里开了司徒房。净水过一阵子估摸着也会有了。你说说,咱们是不是得感念人家的好?……”
她说到这里,后来的那个嫂子便笑道:“啧啧啧,可算来了新邻舍,能把你这套话又说上几遍了!闹得我们得了谁的恩惠似的。他们不也是为了挣我们钱来的?说的白来助我们一样。真是付了钱还得负着恩,吃亏大了!他们不爱来,还怕没有别家来?”
辛列嫂便道:“你不乐意叫人家挣钱你可以不去啊!”
俩人就呛呛起来了,狸玢同洛丰也插不上话,只看齐恬。
齐恬哪里见过这样阵势,她自来是不愿多事的性子,什么撕x大战都是嗑着瓜子看的八卦帖,什么时候见过这么近距离的真刀真枪啊。
开口也只是:“都少说一句吧……”“都消消气儿……”“有什么大事啊……”
这点毛毛雨,哪里浇得熄来自多罗巷烈火,那俩口上一点尽让没有,你来我往不带停的。
洛丰和狸玢也跟着齐恬说了几句,却都是说后来那位嫂子不对的。
那位一听更怒了:“停车停车,我下去我下去!我呸!这哪儿是坐车,这是受气来了!我下去,留你们一帮子亲亲热热要好要甜的坐了这灵车走吧!”
这话就骂得狠了,齐恬便停了车,开了车门,这位拎了东西骂骂咧咧下去了。
这里辛列嫂平了平气,对齐恬道:“对不住了,都是我们引了这活鬼来,饶了你的好处还叫你白生一场气……”
齐恬摆手:“没有没有,邻舍隔壁,顺路的也没有扔下她的道理。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她自己要下去就下去吧。”
这话说得余下几个都笑起来。
洛丰道:“她这是一早憋了气了。方才都是我嘴快,她问起来时,不小心说了在司徒家买丹丸的事情。她听了便要我们分她些,我们都分定了的,又同她没什么交情,凭什么分给她,就没同意。她就说我们这都没上税的,要不就不是正经东西……”
狸玢道:“所以方才辛列嫂一提司徒房,她才炸了。”又对齐恬道,“这样闹一回也好。这人是个专爱蹭便宜的,没听方才一直打探你的事儿么?要是这一回叫她攀上了关系,往后且去寻你呢。去一趟,你家就得少一圈东西……”
齐恬抹把脸:“还有这样的人!幸好今儿闹翻了!”
狸玢看看她道:“这样的人,我们这里可不少。多罗巷,这名儿可不是白来的。”
齐恬听了这话倒没十分放在心上,她本来也没指着这里是什么好人好地,——只要能叫她过上从前来处的日子,什么样的邻居她都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