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恬把那张凭证掏了出来递过去,安管事隔了柜台接过,忍不住抬头看了齐恬两眼,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教您见笑了。”忙问,“您想怎么个兑法儿?兑金子兑银子?都取了还是存一部分?”
齐恬迟疑着道:“我还不晓得这边的物价如何,一会儿要灌字,还得另找地方安顿下来,不晓得到底要花多少钱……实在没数得很,还想请您帮我出出主意。”
安管事道:“灌字要不了几个钱,看您想灌些什么东西,这个倒不着急,往后觉得缺什么了再来都成的……住处嘛,这差别就大了,一两句也说不清。我们钱庄在这城里拢共有十六家分点,通存通兑的。依我看,那些不着急花用的,您可以存在这里,到时候要花了现取也不耽误事儿。再另外兑个千把两银子,也很够花一阵的了,您看这样可好?”
齐恬便点头,这里金银兑换一比十三,兑了一千三百两银子,才不过花去一百两金子。剩余的仍旧存着,另给了她一张金票和一个小印信,告诉她道:“一会儿您去那边贵客房过一过,往后您来取钱,只要人来就行。若是自己不便前来,就把这金票和印信交给别人,我们见了这两样才给兑钱,不过不是本尊前来,一回最多只能兑一百两金子,这个请您记好。”
齐恬一边听一边点头,那边又拿了个布封儿给她,里头是十二张一百两和十张十两的银票。“麻烦您了。”齐恬接过来谢道。
安管事连连摆手:“可不敢可不敢。”
兑了钱出来,安管事就直接带着齐恬往最外头的几个屋子走去。方才的钱庄就不算气派,这里更是简陋,光秃秃一个屋子,靠边立着一个个同方才的贵客房差不多的小屋子,大小同自动贩卖机仿佛。这边也是一溜柜台,说是柜台,不过几个细脚伶仃的桌案排成一排罢了。
安管事照例往柜台里面去,这边齐恬也往前走,就听到几个人闲聊。
其中一个排着队的道:“我前儿不小心跌了一跤,好死不死的,别的没什么,许多字儿瞧着就含糊起来了。得,重新灌一回吧,省得麻烦。”
另一个道:“我也得灌点字儿,不是我们这里的,是沿崖那边的字,手里有些活儿得同那头打交道,不认他们的字怕出错漏。”
边上一个就道:“那你怎么不灌点他们那里的话?”
这个道:“说不上话,都是书信来往……”
齐恬一边听一边心里琢磨,合着不止那缘降院可以,这里真是满大街都兴这个!不过怎么还有跌一跤就给跌含糊了的,好似又不怎么牢靠?不管怎么说,比记忆面包那个一出轮回就不管用的可良心多了……啧,当年要有这东西,自己的四六级不就轻松了嘛!
胡思乱想着,抬头就看安管事冲她笑呢,便忙收回了心思,安管事道:“您看是不是先灌字?认得字了您再想灌别的也好挑拣。”
齐恬一愣:“别的?”
安管事道:“是,到时候您可以自己瞧瞧,看有什么想知道的再说。”
齐恬心说这是不止外语,连文综理综都能灌?不过这么着的话,你们这里还考试不考?……
先跟着付了灌字的钱,就领了个牌子去边上的“贩卖机”边上排队。之前客栈里的“涤尘房”和方才钱庄里的“贵客房”虽瞧着像个屋子,其实是个穿堂,人一门进一门出,走一遍就成了。
这回这个“灌房”就不一样了,是个正经的小屋子。等里头的人一出来,齐恬就把自己手里的牌子往屋子边上的龛里一扔,掀了帘子进去。
虽则听意思同之前的缘降院那块是一样的,可没见着那个黑黑的低调小圆锥,倒有个大头盔似的东西从顶上垂下来。照着方才安管事嘱咐的,齐恬把这个半拉西瓜似的玩意儿往头上一戴,拉一下边上的绳子,就闭上眼睛等着了。
她以为会同之前在缘降院的灌顶差不多,坐那儿心里挺放松。哪知道忽然就觉得脑袋什么地方遭了一闷棍似的,头好像都肿了,头皮发胀,过了不晓得多少时候,头顶一凉,那瓜皮帽自己松开了,齐恬赶紧逃也似地冲了出来。扶墙站了会儿,用手去摸摸自己脑袋,怕是现在一个有两个大了。
熬过那场眩晕,再一抬头,忽然看见对面简陋的柜台上立着几块牌子,上面写着:“字”、“丹术”、“修行”、“冶炼”、“气”、“药理”、“杂项”等等……
等等……等等!
“我认得字儿了!”齐恬忽然发现方才对自己来说毫无意义的一串串“花纹”,这下忽然变成了个个分明的“字”了!
“真……真是神乎其神呐……”齐恬喃喃自语。她虽然听人说了知道大概是这个意思,可真的领略到了,心里还是禁不住狂震不已。——这真是另一个世界,自己真的换了个地方过活了……
“如何?可有什么不适?”安管事走过来问道。
齐恬苦笑:“这个同……”她觉得同安管事说自己在缘降院的遭遇也不会有什么共鸣,便咽了半截话道,“真是从来没试过这样滋味,我还以为脑袋要肿成什么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