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从一开始他们就等着将话引到这里罢?还真就是为了让自己开口去欠下陆大人的人情,然后就可以让自己回馈了。
咳嗽一声表示登场,方应物淡淡道:“张先生此语不妥,在下与陆大人素未谋面,半点交情也无,如何能与陆大人说话?”
张先生便提供了热情周到的服务,“如若不嫌弃,我可为方朋友引荐。”
方应物还是摇摇头,“不妥,不妥,在下区区一介寒儒,又有何德何能敢去劳烦陆大人!”
张先生大笑几声,很是盛情的称赞道:“方朋友何乃过谦乎!汝名门之后,忠良之家,诗文也流传至杭州,广受赞誉,实乃本地名流也!
何况陆大人素来对方朋友及令尊欣赏的很,赞曰父子皆为本朝栋梁,所以方朋友但请放心,不必与陆大人见外。
而且王家此事,方朋友尽可去请托陆大人,想必陆大人是十分愿意为方朋友欠下人情的。如此两全其美,岂不快哉?”
在旁边陪酒的女子眼前一亮,轻声问道:“方公子当真如此出se?张老爷你不会是夸大其词了罢?”
张先生假装怒意道:“好个小娘子,不信我的话么!其实半分也不曾夸大,这方朋友才华横溢,诗词也是出众的,将来迟早名动四方。”
那陪酒女子向方应物抛了媚眼,咯咯笑了几声,娇声道:“那今夜得遇公子,奴家实在三生有幸,也长了见识。”
张先生抬举方应物,王德心里滋味复杂得很,这待遇差得也太大了罢?这两人面对自己百般推脱,不愿沾惹麻烦事情,但他们面对方应物却极力邀请,换了另一幅面孔!
唐管事等张先生说完,接上话道:“方朋友和王员外是同乡故旧,如今若伸手相助,谁能不夸一句仗义?想必王员外也定然是感激于内的!”
方应物洞若观火,这张、唐二人一吹一捧,不知不觉便架起自己出手帮忙,而且还有女人在旁边起哄,简直配合得天衣无缝。
如果不是自己提前勘破内情,心中早有jing惕,在这连吹带捧情况下,说不定真要吃他们这套,拿着自己面子去请托陆大人。
一个正常少年人,在这种气氛下是很难把持住自己,很多冲动傻事都是这么做出来的。但他是方应物!
若自己去求了陆布政使,那就等于欠了他的人情,他再若有所要求,自己又怎好拒绝?
在图谋左布政使的关键时期,陆大人的要求必然都是令人为难的,实在不能轻易参与进去,弄不好便里外不是人。比如说,陆大人求他去与商相公说好话,他答应还是不答应?
想到这里,方应物以猫戏老鼠的眼神环视一圈,起身道:“两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不必麻烦陆大人了。”
张先生很疑惑方应物的想法,“方朋友这是要去哪里?”
“回去休息!明ri在下亲自拜访李太监去。”
唐管事愕然,张先生也愕然,如果方应物真有直接与李太监对话的能力,那又何必多此一举,通过陆大人当中间人去说情?
唐管事与张先生对视一眼,猜测这莫非是方应物虚张声势的技巧?
方应物轻又道:“前天我见到了李太监,那李太监亲口承认了许多,不用在下详细说明了吧?”
其实镇守太监李义没有承认过什么,方应物只是顺手在陆大人和李太监之间钉下一个楔子,不挑拨白不挑拨。
当然,方应物也不想彻底撕破脸,所以没有直接戳穿陆大人的把戏,保全了几分颜面。
今晚的主导张先生不禁疑神疑鬼,李太监到底承认了什么?难道方应物已经全明白真相了?
该死!这么重要的信息,他居然不知道!今晚完全是自作聪明,一招失算,满盘皆输!
敢情他和唐管事上窜下跳的,全是被方应物看猴戏!这少年人也真够坐得住,最后能忍住不撕破脸点到为止,也真够把持得住。
眼看方应物头也不回,已经走到门口,张先生忽然也起身站了起来,高声道:“方朋友留步!在下还有一桩机密之事,请方朋友移步到僻静之所商议。事关重大,方朋友还是听听好!”
方应物转身看向张先生,发现对方神情严肃,不像是空口虚言。难道说,这才是今晚的正戏?
张先生心里也暗暗苦笑,如果第一套方案能摆平方应物,又何至于用第二套方案?这方应物真不是普通货se,须得全力以赴对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