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物忙着送信和刷名望的时候,朝廷里有些人也没有闲着,比如文渊阁大学士刘吉为了翰林院庶吉士方清之的事情上疏。
由于他是内阁大学士,奏疏直接能送到了司礼监,所以外朝无人得知具体内容,但从宫廷传出的一些只言片语看,大概是要替方清之求饶。
这就让人有些看不懂,朝臣不禁惊呼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刘吉这种人,居然也会做出这种事情?
他怎么可能会冒着触怒天子的风险,为了一个被天子打入诏狱的人说话?他从来就不会干这种“傻”事的!
还有另外一些不闲着的人上疏,要求彻查锦衣卫擅自袭击道德模范方应物的事情,奏疏也送进了司礼监。
这些庙堂上的流程,暂时与方应物无关。却说这ri,他终于送完了所有的信,一边考虑明天做些什么,一边走回了浙江会馆。
会馆的黄掌柜坐在前厅上,看到方应物进来,连忙迎上来道:“方公子,你可是回来了,我这里有件事情要与你说。”
方应物见了礼道:“掌柜有话但讲。”
“有个本省同乡,从南边运了大批雕版和一批熟练工匠到京师,打算开一家大书坊。今天那东家来会馆会客时,与我说,开业的时候想请你去捧捧场。”
方应物皱眉犹豫道:“父亲有祸事,为人子者不好如此抛头露面的去做买卖罢?”
黄掌柜胸有成竹道:“令尊在牢中也要有花销,你自食其力赚些钱去孝敬,这何错之有?这才是大孝啊!要知道刊书售书,也是宣扬教化的举动,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买卖?你去捧个场,也不算什么。
何况这家书坊起名叫忠义书坊,东家就是看中了你的忠孝名声,正好与他们书坊招牌相符相称!不然他怎的会想起来找你?
我也觉得你们两边相得益彰,所以才敢牵个线,都是同乡,出门在外互相关照也是人之常情。”
孝字是个筐,什么都可以往里面装没了顾虑,方应物便痛快答应了,反正父亲按部就班的走上了出牢流程,不用天天忧心忡忡了。
同时他心里唏嘘一番,既然成了名人,就要有这种烦恼和觉悟,没想到他也有当开业嘉宾的资格了。“也好!不知具体要在下做些什么?”
黄掌柜介绍道:“要当场泼墨挥毫,写几个字为贺词;此外便是将你那些忠义之诗拣几句好的,写成条幅挂在店面里。
事情倒不繁杂,就是润笔略低了些,不过三两银子而已。但方公子刚起步,倒也不必苛求太多。”
方应物答应下来,就回了屋。既然是书坊,也算文化事业了,那么去参加一下没坏处。不但赚几两银子,对自己而言也是一种曝光和宣传的场合,明星也要走秀啊。
天se微微黑,方应物坐在门外乘凉,顺嘴和方应石闲聊着。不经意间,看到娄天化鬼鬼祟祟的摸进了院子。
等他走的更近些,方应物闻到了一丝酒气,先开口打趣道:“娄朋友,今天似乎有酒有肉,不是粒米未进了?”
娄天化身后还有一个人,不过娄天化没有介绍,先将方应物请到屋里,低声道:“有人想要见你,委托在下做个中间人。在下可以担保,此人是可靠的。”
方应物没有听懂,反问道:“什么可靠不可靠?”
娄天化依旧神神秘秘道;“在下也不好多说什么,你一会儿便知道这可靠是什么意思了。”
方应物带着几分嘲弄道:“娄朋友,我看你自己就挺不可靠的,你还敢担保别人可靠?真是笑话。”
娄天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叫道:“在下信誉卓着,从来也没有对不住过方公子你,这几次该办的事情也都办了,哪里不可靠?你这样说,叫在下心里非常不痛快,非常难受!”
方应物也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时,心态有点衣食父母般的高高在上,导致说话有些不顾及他心情,这倒是自己做人不周到了。
正想好言去劝慰几句时。却又听到娄天化继续自证清白:“在下懂了,方公子你是觉得在下来去飘忽,很容易就无影无踪,所以不放心罢?
为了让公子放心,在下从现在起就可以让公子看管着,以此担保今晚之人是可靠的。若出了纰漏,公子可以随意拿在下来处置,这样如何?”
方应物叹口气,“为了看着你,是不是还要我管吃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