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先于陶诗转过头来,五官精致,面容倨傲,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眸牢牢地锁视着我,带着冰冷的审视感。
然后陶诗才慢吞吞地抬起头来,又慢吞吞地转过身来,发现自己正靠在那个男人身上时,噌的一下跳了起来,一脸睡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怎么还没走?”她张着嘴,惊慌失措的模样显得很滑稽。
“你硬要赖在我身上,睡得跟猪一样,我倒是想走。”那个男人冷笑两声,拍了拍被陶诗枕得皱巴巴的肩头,一脸嫌弃。
“那你走啊,谁要你管我了?”陶诗脸色一沉,径直与他抆肩而过,朝我走来,神情尴尬地说,“不好意思啊,昨天太累了,在楼下睡着了……”
她低头掏出手机,看到那些未接,又抱歉地对我说:“在书店的时候调成静音了,所以没接电话。”
我觉得一连串的事情有些蹊跷,越过陶诗看了眼那个男人,中国人在这个地方不太多见,长得帅的就更少了——陶诗怎么会认识他?
所以我指了指那个男人,问陶诗:“你熟人?”
陶诗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同时耸耸肩,“不认识,路人而已。”
几乎是一瞬间,我看见那个男人的脸色阴沉下来。
我还欲多问,却被陆瑾言拉着往大道上走,他目不斜视地低声对我说:“别人的事情不要多管。”
“可是——”我还欲争辩,转过头去正好看见那个男人快步追上了楼梯,还一把抓住了陶诗的手。
“放手!”陶诗在挣扎。
“你看!那个人又骚扰她了!”我想要拉着陆瑾言倒回去帮忙。
“祝嘉。”陆瑾言一把拉住我,叹口气,“你觉得她要是真的想挣脱开来,会缺这点力气吗?”
我一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远处,陶诗仍然在“不太激烈”地与那个男人抗衡着,不管是神情也好,动作也好,我知道以她的脾气,如果真的要挣脱开来,不会一直这么苦苦纠缠。
再联想到刚才她与那个男人相互依偎的场景,哪怕是熟睡中,也不会对自己不放心的人卸下心防吧?
我顿住了脚步,看见她极不情愿地被那个男人拥入怀里。
身后,陆瑾言也拉住了我的手,“走吧,祝嘉。”
雪停了,一轮暖阳挂在天上,地上是松松软软的积雪,在阳光照耀下发出炫目的光。
时间尚早,我们可以慢慢地朝学校走去。陆瑾言在广场旁边的咖啡店买了两杯咖啡和一根长棍面包,而我应他的要求站在店外等候,踮着脚尖看他在挤满上班族的咖啡馆里挣扎着。
他像是所有的普通男人一样,高声与店员对话,哪怕穿着黑色大衣的背影挺拔修长,侧脸英俊干净,可这样的他前所未有的真实,像是完完全全融入了我的人生。
他弯腰去接过两杯咖啡和面包,然后艰难地从人群里挤出来,对上我的视线时微微一笑,终于在踏出围城后松了口气,“好挤。”
一些氤氲的白色雾气与他的话音一起漂浮而出,他对我笑着,唇色干净润泽,犹如枝头盛放的红杏。
我的心脏忽然间莫名地一阵紧缩,为这个寒冬里久违的暖意,为这个分别半年却依然对我影响力不减的男人。
我接过咖啡,小小地啜了一口,咖啡与牛奶混合的香气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宛若淡淡的暗香,悠长绵延。
他把面包凑到我嘴边,笑眯眯地等我咬一口。我也不客气,一口咬了个缺,然后又喝了一口咖啡。
清晨的薄雾里,我们就这样慢慢地走着。
好像人生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们去担忧。
好像这样走着,一不小心就会走到地久天长。
校园大门近在眼前的时候,我终于开口问陆瑾言:“你会在法国待多久?”
“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