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命咬住牙关,生怕眼泪会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因为一旦它们就此滑落,我怕自己就真的再也控制不住了。
我拼命摇头,觉得自己太蠢,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明白应该怎么做才能阻止接下来看似必然的决裂。
可他就这样冷眼旁观我的脆弱,我终于慢慢地松开手,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方干净的墨蓝色格子手帕递给我。
我哆嗦着接了过来,而他一言不发地离开。
然后我终于哭了出来。
***
那个黄昏,我不知道蹲在原地哭了多久,直到听见手机刺耳地响起来。
我以为会是陆瑾言走了之后又放不下我,可是打开一看,屏幕上却是陈寒的名字。
我曾有过的那种但凡看见他来电便会心跳不止的感觉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又烦躁的心情,我抆了抆眼泪,接起来,“喂。”
他还是那样,一遍又一遍恳求我和他谈谈,而这一次我十分干脆利落地答应他:“好。”
他被我弄得一愣,接着便有些不可置信地叫我一声:“祝嘉?”
仿佛担心我被人魂穿了。
我深呼吸,很快说:“步行街的星巴克,等我一个小时。”
这条路我一天之内三次经过,第一个来回是与陆瑾言一起,而现在这第三趟却成了我一个人的短途旅程。
我坐在公车上,一旦想到今后陆瑾言要与我就此江湖别过,再不相见,一颗心就沉到了南极的冰川之下。
相遇以来的场景一幕幕从眼前划过,像是有人按下了幻灯片播放,每一个画面都被拉长,可却又因为来去匆匆而无法定格。
陆瑾言。
陆瑾言。
瑾是瑾瑜的瑾,言是箴言的言。
我握着手机呆呆地坐在最后一排,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他心如明镜,他智慧卓绝,他一早就看出我对他的依赖和渴求,也清清楚楚看透了我自欺欺人的蠢态。
他什么都不戳破,任由我拿他来当陈寒的挡箭牌,每当我伤了心、无地自容时,就会准时出现在我面前,比任何人任何物质都要光芒万丈。
可他毕竟不是金钟罩铁布衫,他也会生气,也会撒手不理,也会在我一直的装傻之下无可奈何,也会在我对旧情人难以释怀的时刻冷若冰霜。
温柔的他,睿智的他,冷漠的他,愠怒的他——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因为他告诉我,“那个人是我,但我不可能一直是那个人,你懂吗?”
他在告诉我,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喜怒哀乐应有尽有,而非我想象中的那个救世主,任何时候都对我微笑,拯救脆弱渺小的我。他也会因为我心里那个念念不忘的陈寒而愠怒,也会因为我对他不是全心全意而失望。
而我问自己,我对陈寒究竟是真的还怀有不能放弃的感情,还是抱着那段天真傻气的记忆耿耿于怀、舍不得丢掉呢?
人这辈子总要蠢一次,总有那么一次迷迷糊糊搞不清自己的心意,可蠢一次就够了,难道要一直蠢下去?
我低下头来,手直哆嗦地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陆瑾言,不管是哪一个你,对我来说都只是陆瑾言。”
全世界只此一个的陆瑾言。
温柔的陆瑾言,睿智的陆瑾言,冷漠的陆瑾言,愠怒的陆瑾言,最重要的是,于我来说不知何时起变得不可或缺的那个陆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