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一下子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
她急忙用手死命按住措仑,闭着口连连摇头——对方人多势众,单凭他一人压根打不过,贸贸然行动无异于送死。
良久,少年似是想清楚了,手上撤了力。
那群人踢踏的脚步声连同火光渐渐远去,终于消失不见。
南平不自觉的长舒了一口气,腿骤然软了,差点站立不住。好在措仑撑住了她,像提口袋一样把她拎了起来。
“西赛怎么会知道这条路?”措仑喃喃自语,心中起疑。
见南平只顾着喘气,没有作答,他又言简意赅道:“她心坏了。”
“心坏了”这三个字用的直接,但南平明白他的意思。好像果子打心里烂了,流出一手黏腻汤汁,沾上蝇虫,再留不得。
“先不管她,我们得快些走。”少女压低了声音,“西赛带着病都要出逃,证明王宫里现在一定已大乱,阿朵和玉儿很危险。”
她的语气来得平和缜密,仿佛刚刚那场虚惊只是幻觉一般。但措仑从对方冰凉的掌心里能够察觉,她方才是真实恐惧过的。
“好。”少年颔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摸着黑燃起了火,两个人在重回寂静的甬道中加速了步伐。
“再过两个拐弯,上坡,就是阿姆水缸下的隔板。”措仑仔细辨认周遭环境,机敏的触摸墙壁,然后肯定的说,“这里离出口不远了。”
南平刚要回答,突然被身后的细微动静打断了。
“你听到什么响动了么?”她不禁悄声问道。
那声响好像就在近处,是独属于野兽的、粗重的喘息。
措仑正面对着她背后。他蓦地僵住,眼睛里一闪而过讶异。
南平转过了头。
一对黑洞洞的眼睛,一张血淋淋的口,一副犬牙呲互的利齿。
——方才探路的獒犬竟不知在什么时候,原路兜了回来。
西赛带着蒙面人站在甬道的尽头,脸色是大病未愈的惨白,高高的颧骨上一抹异样的红。
她端着温柔做派,眼睛里却写满疯狂:“我说为什么狗会叫,原是有兔子在跑。羊胛骨果然从不会说谎,今日当真是吉日。”
“你放我一条生路,我日后定会加倍好意奉还。”对方人手多,还带了狗,南平审时度势,开口服软,“你不是想做王后么?等出去之后,我把这位子给你就是了!”
“日后?哪里有什么日后。那位子本就是我的!”
言毕,西赛松了手里牵制恶犬的链条:“是时候了。乖,去咬死南平这个灾星,咬死他们!”
流着腥臭涎水的野兽失去桎梏,化成一道黑影,兴奋的直扑过来!
措仑顾不得与西赛打口舌仗,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墨。
他拉满了手里的弓,一箭冲獒犬射了出去。然而獒犬体型庞大若肉山,动作却远比野山猪来得敏捷。武器抆身而过时它跳了开去,未伤分毫。
一箭不中。
啷当一声箭矢落地,却更激发了恶犬的兽性。它不怀好意踱起步,喉间嘶鸣,满是想撕碎猎物的心。
穷途末路。
这四个字几乎是跳到南平的脑子里,带着让人胆寒的恐惧。
唰!
就在南平思考对策的功夫,耳边响起丝帛寸寸裂开的声音。竟是措仑拔出刀来,斩断了他与南平之间相连的衣带。
“你快跑。”措仑向前一步,用利落修长的身躯挡住南平,说得坚定,“我来殿后。”
“不行!”南平不肯,“我不能留你自己在这里……”
“跑!”
措仑吼了出来,脖子上青筋暴起。
相识以来,少年总是极快活、极和气的,从来没有大声对南平讲过一句话。而现下他把短刀塞进南平手中,使劲全身力气,猛地把她推了开去。
力道之大,恨不得甩开她千万里。
南平在踉跄中差点跌倒,撞在了拐弯的石壁上,浑身生疼。
她依旧不肯退让一步:“我不……”
措仑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南平,说得狠厉:“再不走我就杀了你!”
他重新上了箭,竟矛头对准了她,用行动证明自己的决心。
少年的眼神在一瞬间陌生起来,从未有过的凶狠,好像狼一般。
*
南平跑了起来。
养尊处优了十六年,除开骑马,她一举一动都讲究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