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耍了点无伤大雅的小心思,没叫瓒多当众讨了便宜去,但南平的药还是得实打实的吃。
一行人回了寝屋,阿朵从火上端了吊子过来,南平的脸也难得孩子气的垮了下来。
“你拿药做什么,我已经全好了。”公主怕极了吞火线似的滋味,说什么也不肯喝。
“方才吐成那样,可不敢抵赖。”玉儿帮她锤肩,松快筋骨,“殿下要是再找借口,我可把措仑殿下喊来了,他有的是办法。”
说完抿嘴一乐,像是讲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连阿朵都跟着咧开嘴,藏不住笑模样。
“一个两个的,高兴什么呢。”南平奇道,“和措仑有什么相干?”
不过生了一场病,自己竟连哑谜都看不懂了。
“殿下刚病倒的时候,牙关紧锁,药死活下不去,把我们都急坏了。”阿朵解释道,手里没停,往碗里匀着药汤,“还是措仑殿下闻讯前来,解了围。他手劲大,一手扒住您的嘴,一手拿着汤匙,愣是把药给灌进去了。”
玉儿仿佛还心有余悸:“那个力道可把我吓死了,生怕把您的嘴扯破了。”
南平一听,脑海里登时浮现出措仑给野山猪开膛破肚的模样。
少年的那膀子彪悍力气她是见识过的,于是赶紧摸了摸自己的面颊——还好,皮肉都在,没伤没疤。
她虽感念措仑出手相助,但人多口杂,心念回转间还是有意提点两句:“他唐突也就罢了,你们怎么不知道拦着点?”
“当时也是救治心切,兼着措仑殿下身份尊贵,便没有去拦。”阿朵把碗凑到了南平的唇边,“如今殿下好利索了,别说大活人,就是扑棱蛾子,也断不会放进来一只。”
看来经了玛索多一役,身旁人倒是长了些分寸。
南平如此想着,张了口。药汤在唇齿间滚了一滚,便稀里糊涂下了肚。
“苦,苦。”她瘪了嘴,几乎要被这猛药逼出泪来,一叠声唤道。
旁人端来白玉盘,里面乘着打东齐带来的蜜饯。
南平顾不得许多,囫囵掂了几颗。
而措仑打毡帘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非同寻常的场景。
少女倚在毛皮垫子上,凤眼里汪着水,嘴里含着的果子把粉腮撑得鼓鼓囊囊。见着他来了,一时也糊涂着说不出话来,单是挥手比划了几下。
如此撒娇似的亲昵举动,倒好像当真迎合了葛月巴东说的那四个字:情意相通。
措仑瞅了一眼,只觉得心都变得滚烫,反倒手足无措起来。人也不敢走近了,远远的站在门边上就停住。
这厢南平总算是把蜜饯咽了下去,以为他又是来灌药的,便顾不得往日的礼数,连忙举起手中的空碗:“我可都喝光了!”
“真好。”少年笑着夸奖,眸中暖意融融。
南平好半晌才从痛苦中挣出来,忍不住随口和友人抱怨起来:“这也不知喝的是什么,当真磨人。”
“放心,是好东西。”措仑的语气甚是笃信,“哥哥特意从圣者那求来的药。”
南平不知道他说的圣者是谁,倒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哥哥”两个字晃了神。
他不是与瓒多不对付么?如今提起,言语之中竟是颇为亲密。
她按下疑思,又细细端详,方才发觉少年的装扮和往日大不相同:黑袍外罩着皮软甲,马靴笔挺。连显眼的扳指耳饰都去了,看上去沉稳干练不少。
“你可是要出去么?”南平诧异的问道。
“嗯。”少年简短作答,意外的沉默。
南平见多了京中羽林军,突然灵光乍现,对这身打扮有了感悟:“你这是要去……行军?”
措仑点头,带着贪恋望向她,跟看不够似的。
“什么时候走?”
“现在。”
这两个字一吐出来,南平心里颤了下——怎么如此突然,连个招呼都不打。
自打到了此地,事情便一件接着一件,让人连个喘息的功夫都没有。仿佛趟在深不见底的水里,每一步都是摸索着前行,不知何处暗流涌动。
如今自己在高城之中唯一的贴心人竟也要离开了。
许是她的不舍太过明显,措仑开了口:“本来前天就要走,但是你病着,我心里放不下。”
短短数语,道出此次行军已成定局。
看来是事态紧急,不得不走了。
既然如此,南平略作思寻,干脆起身把压在枕头下的短刀拿了出来。
“我前几日生病老是被梦魇住,多亏了你这刀护着。”她挤出个笑模样,“如今既然好了,就还给你。”
少年发觉那柄刀是紧挨南平贴身被褥的,脸“腾”的红了,说什么也不肯接过来。
南平硬是往他手里塞:“万一有人要伤你,你就照着杀野猪的架势,砍了他……”
她有意说得轻巧,好像打仗这么件性命攸关的大事,与围猎无异一般。其实她心底也在暗自打鼓:不知道措仑是要去和谁对阵,他打得过么?
只不过此话涉及军机密事,纵是她问,对方怕是也不会回答。
就在推搡的话到一半时,措仑原本立得稳当的身形突然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