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东英讪讪地闭上嘴,瞥了裴鸿轩一眼,便能不再理会他。此时沈东英觉得门口的狗也好,门口的人也好,都和沈家大房破旧窄小的屋子一样,入不了眼。届时就算裴鸿轩的腿好了,他也不会要这般的人给自己的私塾做夫子。
他向前走了一步,小黑子突然冲着他吠叫:“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别瞧它年纪小,叫声又大又响。
把沈东英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往后退去。
“哈哈哈……”裴鸿轩见他那胆小的模样,觉得好笑之极。
正当沈东英恼羞成怒的时候,沈东明握住烟斗走出来,疑惑道:“鸿轩,狗咋了?”他家的小黑子平时不爱叫,一叫就准有事。
“没咋地,沈伯父,有个生人来了。”裴鸿轩带着笑说道,安抚了小黑子一把,然后带它进了院里。
沈东明瞧见沈东英,吃惊道:“你咋来了?”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可是沈东英第一次来他家里。眼下看来,好似也不是为着好事。
“大哥,你家那狗不咬人吧?”沈东英心有余悸地问道,仿佛刚才吓得不轻,虽然那只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子。
“不咬。”沈东明恍惚地想起来,他三弟小时候好似怕狗,原来长大了还怕吗?他说道:“有什么事先进来说罢。”他也不想在门口站着,和沈东英说那些伤感情的事情。
沈东英默默跟在沈东明身后,眼角看见家中的陈旧和简陋,他不由有点自得和痛快。并不是十分讨厌沈东明,只是一种成就的攀比罢了。他和沈东明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而今他却过得比沈东明好多了。
“坐,我给你倒茶。”
沈东英看见那茶杯,连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不渴。”谁知道他家的东西有没有洗干净呢。其实他多虑了,这个家中有宋景微在,根本不存在任何不干净的东西。
“那就好吧,你说说看,来找我啥事?”沈东明找个地方坐下来,随意抽着烟问道。
沈东英说:“大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是为着书社而来。”瞧沈东明看着自己,他便侃侃而谈地说道:“我知你是为了和我赌一口气才开设的书社,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盈亏的问题?有没有想过我们沈家私塾的问题?”
沈东明直接道:“这些我不晓得,书社是熙哥儿他媳妇托给熙哥儿和鸿轩去办的,你要是想谈这个,我让我儿媳妇出来跟你谈。”说罢他敲敲烟斗,真的起来去叫人了。
“……”沈东英一时傻眼,沈东明这是要去征求他儿媳妇的意见吗?他无言以对了,半分不敢想象,以后自己为了某事而去征求他家和哥儿的媳妇那个场景。他发着抖对自个说,一定不会发生的。可是到了沈东明这里,似乎那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那就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宋景微从门外走进来。和那天的随意打扮是一样的,他穿着一身舒适的长衫,看不出是什么料子来,总之不是麻布也不是棉布,也不是村里人羡慕的绸缎。
沈东英只见他无甚表情,往自个身上轻轻一瞥,说道:“你想谈点什么?”
如此傲慢无礼,简直叫人不可忍受,沈东英对他不喜道:“熙哥儿媳妇,你应该叫我三叔。”
恰巧沈君熙跟着进来了,站在宋景微的后方一点点,他听见宋景微问自个说:“他说他是你三叔,他往天对你好吗?”
沈君熙愣愣地看着他,不懂什么意思,然而很快地……便猜出来,宋景微可能是要落沈东英的面子。不管是不是为了他们讨回公道,沈君熙也不会拆台的,所以他明显地摇摇头。
“哦?”宋景微回头对沈东英说道:“都说明人不说暗话,你何妨直接说明来意?”至于刚才那句责问,他忽视了,不予理会。
沈东英的脸色是难堪的,他只身一人入了沈家大房,原想着是来舌战群儒,没想到眼下的情况却比较像羊入虎口,他们沈家大房的人一致对外。
“那好吧。”他说道:“我就直说了,依我和我爹的意思,是不希望你们开书社。原因有二,第一,你们那书社根本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更像是一场儿戏,就算开起来了也是亏本。第二,你们明知道我和我二哥开的私塾是村里唯一的一家,眼下却再开一家,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你家要跟我和二哥家对着干吗?”
宋景微道:“我开书社的原因也有二,第一,村里边读不上书的小孩太多,我愿意花钱供他们方便读书是我的事情。你们一家连这种利人利己的好事都要反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读书人?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你们敢眼睁睁地看着全村的穷孩子们读不上书吗?”说到这里,宋景微冷笑地嘲讽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瞧不起你,也瞧不起你那一家。”
沈东英那个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红,就像打翻的掉色盘一般精彩。他是个假仁义,假慈悲,说他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伪君子也不为过。眼下被人直接点出来,可谓是难堪无比。
“至于第二个,你说的没错,我看你不顺眼,我就是在跟你对着干。”宋景微勾了勾嘴角,豪不掩饰地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