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自己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无法继续奉从老大的命令,无法继续跟随他的脚步,当然要告诉他一声。董文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强撑着一口气,是不是因为心中有着这个念头,但是他清楚,把这番话一讲出口,浑身舒坦了许多,似乎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东西。
老大、骚鸡公、铁胆、东平,半鬼子、天喜、丫头、文智、谷姐还有全旅全军的弟兄们,我先走了,你们要好好地活着,替我打鬼子,替我把鬼子赶出中国。董文彬的脸上洋溢出了灿烂的笑容,眼睛忽然间有种异样的光彩,随后又慢慢的消失。
董文彬的脑袋偏向一边时,二营长还在喃喃说着:“我不帮你带话,我不帮你带话……”
可是,当董文彬的手垂下,当头偏向一边后,他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伤痛,仰天大吼:“董旅长!”
…………
一营在敌人的重炮下无从喘息,二营去协助战车部队了,现在李天喜的身边只剩下了三营和团部的警卫连,可用的兵力太少太少了,而左边的鬼子随时都会进发到这边来,衡阳城外的鬼子也正在朝这边退却,一团实际上已经处于极其凶险的境地,现在惟有寄希望于董文彬战车部队和二营能迅速击溃前方的敌人,否则恐怕一团真的会是想退都退不了啦。
这样的一个局面,不仅李天喜没有想到,恐怕就算是戴存祥也未必会想到,鬼子居然在这个破地方,有着重兵,这是凑巧还是鬼子有意为之,李天喜不想去深究,手中的望远镜一时关注着一营那边,一会又去观望二营和战车驶去的方向。
远处连绵的爆炸响声,让李天喜有些焦虑和紧张,他清楚,以坦克车上的火炮,是无论如何都打不出这样的响动,如果不是己方的炮响,那么只会是另一个答案,而这个答案是他不敢也不愿意去想象的。
尽管李天喜一万个不情愿往坏处去想,可是望远镜中的情景还是让他的心悬起来。
二营在往这里退却,尽管不是慌不择路的后撤,但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区别,垫后的一个排一直在往后开火,显然身后还有着追兵。
坦克车呢?李天喜脑子里有了不好的念头,可是他不敢继续往深里去想,只是盼望着后面能看到战车的影子,但让他失望了,直到有膏药旗出现在视线里,仍没有看到坦克的影子。
“掩护二营回来!”李天喜心里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他在盘算着如何向董文彬和老大交代,如果战车部队真的全军覆没了,那自己的责任就大了,因为着实是自己想到派出步兵去协同时,已经晚了很多。
可他下完这道命令后,居然莫名的抖了一下,因为从望远镜中,他看到了二营长抱着一个装甲兵着装的军人,在一群战士的护簇下,正往这边跑来。
被二营长抱着的那个人,身形有些熟悉,这正是让李天喜发抖的原因。
他可是清楚,董文彬时常会亲自上到坦克车上去指挥,如果二营长抱着的那人真的是他,那该如何是好?
怕什么就真的来什么,李天喜手中的望远镜几乎全落在二营长的身上,落在他抱着的那个人身上,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那人的样子也越来越清晰,尽管他脸庞上全是血迹,尽管他的眼睛是闭着的,可李天喜还是能确认,他就是董文彬。
他死了?他死了!
一股强烈的悲伤和自责涌上了李天喜的心头,眼睛当时就朦胧起来,人也从伏身之处窜了出去,他要去迎接好兄弟,他必须要去迎接这个已然逝去的好兄弟。
…………
戴存祥亲自引领着七团跟进着,已经能听到前面的炮击声,这说明着李天喜已然和鬼子交手。
不用他的命令,新三十四师最为精锐的七团,在一听到炮击的声响时,部队就自发地加快了速度。
孙玉民曾多次在几个师旅长面前说过,如果十二军的每支部队,都能像七团一样,那么他就算独扛三个师团,也不在话下。
虽然这只是个口头上的褒奖,但是七团上下无不以此为荣,他这个副师长兼团长更加是以此句话为鞭策。
“副师长,一团派人来了!”七团行进在最前面的一个连长,拉着一个战士跑了过来。
这战士显然是经过长距离奔跑,又是在这么炎热的天气下,整个人都像要脱水了一般,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副师长,我们团撞到鬼子主力了……”
“你不用讲了,我已经知道了!”戴存祥打断了这个士兵的话,又对那连长说道:“扶他去休息一下,让他多喝点水。”
“副师长……”战士还想继续说下去,又被戴存祥摆手制止,早先听到炮声时,他就已经预估到,一团可能有麻烦了,现在听到这个战士的话,他就更加确认了心中的想法,知道了这个情况,后面的话就也没必要再听了,因为他清楚,就算是让他再讲下去,也不会脱离这个情报。
会这么早就遇到鬼子主力,真的很让戴存祥意外,这段时间老大和自己都一直有派出去很多侦察,从来就没有发现过有鬼子的主力,可现在能阻挡住一团,那肯定不是小规模的鬼子,看来第一场狠仗血仗就要在那里打响了。
对于自己的部队,戴存祥一直有着强大的自信,尽管前段时间连折两员大将,有损军心,可是他相信,就算前面在着一个鬼子师团,都无法抵挡住他的攻击。
他假设的没错,前面确实是有着一个鬼子师团,赤鹿理的日军第十三师团,可是他还少算了另两处鬼子,左侧从长沙赶来的毛利广末第58师团,和停止攻击衡阳城的岩永汪第116师团,现在不仅一团陷入了日军的重围中,连他亲自带领的七团也正往里面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