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出乎孙玉民的猜想,历史也没有出现偏差,当张小虎率领二十师加紧在长沙备战的时候,岳麓山失守了,第四军主力渡江遭截后,陈侃果真带着90师主动放弃了岳麓山,把保卫长沙最重要的重炮阵地完全暴露在日军面前,这份天大的礼物鬼子怎么会不收入囊中呢?
当岳麓山上的重炮调转炮口开始轰击长沙城时,张小虎怒了,他一面向孙玉民报告着这个突发状况,一边致电已后撤老远的九战区司令部,询问着倒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薛岳自然也摸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却已经知道第四军惨败正在逃亡的路途上,九战区引以为傲的设在岳麓山上的重炮阵地落入到了日寇的手里。
薛岳很不想承认失败,即使是到了这种胜负已分的时刻,还保有着一丝侥幸,希望着二十师能守住长沙,希望着孙玉民能杀过回马枪,和二十师里外合击,一举击溃日军。
可是,他太高看十二军和孙玉民了,拢共才几万人的一个军,怎么可能对围攻长沙城的三个日军师团造成毁灭性的杀伤,而且己方的重炮还没抢过去,天上还时不时地就飞来一群飞机助战,这种仗换谁谁都打不下去。
可对于薛岳来说,他只能把宝压在十二军和孙玉民的身上,原本还有个七十四军可堪大用,可现在湘西北边境,离着长沙实在太远,更何况宁乡湘乡两战,孙玉民部抢尽了王耀武的风头,就算是王耀武心胸开阔不予计较,可是谁又能保证施中诚会百分百地联手孙玉民?
就是有着这种心态,薛岳在接到张小虎的询问电报时,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回复:你部务必坚守长沙三至五日,待到十二军主力返回,携同国军各部,发动反攻,一举击溃日军。
孙玉民在行军的途中,电台是无法开启,自然就无法接收到张小虎的电报,当然就提供不了什么建议和命令。
在收到薛岳的回文电报时,张小虎冷笑了几声:“姓薛的这怀的什么心思?他是打算以我们十二军一支部队,在长沙城和鬼子拼个鱼死网破吗?”
“师座,军座那边的电台一直没有回应,电文一直无法发出,怎么办?”前来送电文的电讯中尉询问。
“继续呼叫!”
张小虎现在脑子都是乱的,他真的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
虽然孙玉民暗示过自己,形势不对就率部撤退,可现在薛岳明显是把长沙城和这次会战的希望,全都赌到了十二军身上,如果说自己贸然撤离了,而老大却又率部返回了长沙,那他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张小虎不敢去想象;退一步说,老大没来得及赶赶来,或者说干脆没来,那么自己弃城而走,就不会连累到他吗?这次会战的惨败,恐怕薛岳正愁找不到背黑锅的,自己这样做了,是不是恰恰好授之以柄?
城内的炮声一直没有停歇,虽然鬼子尚未发动全面攻城,但是个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很快就会来。如果不趁早作决断,当那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就算想走,恐怕也得付出沉重代价。
张小虎经历过这种时刻,他有着一颗大心脏,他有着敢担负责任的勇气,当年孙玉民弃官归隐时,他没有跟着走,就是为了要保住二十师,结果他也真的做到了。现在的形势比起当年,自然是更为凶险,留给他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命令城外的炮团先行撤退!”张小虎狠狠一记重拳砸在了桌子上,强烈的疼痛感让他的脑子愈发地清晰起来,他作好了决定,如果说薛岳真的要秋后算账的话,自己就把这个责任揽上身,一力承担这个足以杀头的重罪。
“师座,炮团要是撤走了,咱们就完全没有火力支援了,这城还怎么守?”作战参谋大为不解这个命令。
“不守了,命令58旅、59旅部队把所部阵地移交60旅,先行往衡山、衡阳方向撤退。”
“不守了?”整个作战室的所有人都被这句话惊到了,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这句话会从师座的嘴里说出来。
二十师从孙玉民接手起,从来没有临阵脱逃过,哪怕是兰封战场上,二十师建制都打没了,也都没有畏怯过。可现在,张小虎居然下达了这个命令,所有人都感到了诧异。
二十师有着孙玉民深深地烙印,虽然这几年实际上都是张小虎在掌控中,官兵也都大多是补充进来的,老兵不算多,可二十师的人骨子里都带着一股傲气,不管是老人还是新人,在这个集体里面都有着一股别的部队没有的血性和狼性。
二十师是孙玉民的起家部队,也就是他的本,不管孙玉民有没有这个念头,可这并不会妨碍二十师的人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豪:我们是战神的嫡系。
这种自孙玉民身上传承下来的性格,这种宁战死不后退的秉性,使得作战室里的人在经过最初的惊愕后,立刻躁动起来,一个手上拿着三角板正在军事地图上标绘的中校参谋,把手上的工具往桌子上一丢,走到张小虎面前,说道:“师长,我不撤,我要和60旅一起死守长沙!”
他的举动一下就点爆了整个作战室,几乎所有的参谋、干事都站到了这个中校参谋的身后表态。
“我也要留下来守长沙!”
“我也是!”
“就算把我枪毙了,我都不会当逃兵!”
“算我一个!”
…………
张小虎在下达撤退命令的时候,就估料到会发生这种不可控的场面,可是他没办法,他必须做出这份决断,因为他要对二十师两万余众负责,要对十二军和老大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