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秀芬已经被陈芸的惨叫惊醒,正准备穿外套,又听到了陈莱的喊声,吓得连忙跑了出来,进到了她们两姐妹的房间。
她的表情很痛苦,一双手死死地抓着床单,嘴里一直在叫唤着、呻吟着,而陈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站在床头,陪着她的姐姐哭泣着,完全没有能够帮上什么忙。
虽然自己也是个女孩,没有经历过生产,但邓秀芬还是比完全一张白纸的陈莱好一些,她一把掀开了被子,对身边那个已经完全懵了的女孩说道:“快来帮忙。”
“啊?”陈莱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做,反问了一句,待邓秀芬瞪了她一眼后,口中又应道:“哦。”
两个人都被吓得手足无措,最后还是邓秀芬作出了决定,她说道:“小莱,我去找医生,你照顾好芸姐,千万不能让她出事。”
楼下的四人中,张全早就已经跑出去找产婆,剩下大壮他们都急得不行,在下面不停地走来走去,见到邓秀芬下来后,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着。
“芸姐没事吧?”
“芸姐怎么了?”
“芸姐是不是要生了?”
邓秀芬一把推开了三个挡路的男人,说道:“大壮,你拉车送我去教会医院,我们要赶快找个医生来,芸姐……”她本想说芸姐流血了,可一想到他们几个是男人,便硬生生地打住了话头,改口说道:“芸姐要生了。”
大壮没等她把话说完,直接就往外奔去,他的黄包车没有停在这里,车房离这还有一两里地呢。
二狗和东海见大壮被委派了任务,便异口同声地问道:“那我呢?”
邓秀芬略一沉吟,回想起好像曾听人说过,生小孩要准备很多热水,忙说道:“你们俩个快去烧开水,多烧点。”
…………
申追自那日在街上见过陈莱以后,便一直念念不忘。
不仅在她的住处安排了盯梢,还时不时地自己亲自过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再一睹芳颜。
王金平也是,虽然自己已经是个“半残废”,也知道这是朵带刺的玫瑰,可生性好色的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让如此一个可人儿从嘴边溜走。上次他虽然在孙玉民身上吃过大亏,但仗着有靠山,早就又重新胡作非为。他和申追不同,头脑简单,做事冲动,从不去计较后果,所以聪明如斯的申追很乐意带着这个二世祖、挡箭牌在身边。
可是今晚他没有带那个二世祖,喝了几杯酒后,申追发现在面前晃荡的女人们完全都入不了自己的法眼,尽管身处在这些粗脂俗粉的波峰臀浪中,他的脑海里全都是那天那个刁蛮的小女孩身影。
朝思暮想的这个女孩,那一天的装扮,自己还记得清清楚楚。白色碎花短裙和扎着黄色绸带的马尾辫就像是勾去他魂魄的神器一般,始终挠动着自己那颗不安份的心。
从来没有任何时候,申追是如此的想马上见到这个女孩,他推开正往自己身上粘的、令他厌恶的女人,起身往外走去,赶开了司机,自己一个人开车往那所毫不起眼,却被牢牢盯梢住的房子而去。
他的车刚开到离那所房子不远的街口,突然看到四五辆小车开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些踩着单车甚至是跑步而来的黑衣人。
申追一看就知道是金牙子的人,中统的一帮子饭桶。
军统和中统原本是一家,同属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统计调查局,中统是一处改组而来,军统是二处改组而来。
两局虽然曾是一家,但却是水火不相溶。
他和王金平之所以没有顾忌走得那么近,完全是因为在敌占区,在上海滩这个大溶炉里,许多事情都需要相互扶持,才没有像别的地方一样,两局的人打死不相往来。
申追将车停在路边,他倒想看看那个金牙子今晚倒底想干什么。
果然,从最后一辆车上下来了不可一世的王金平,手上还耀武扬威地提着一支驳壳枪。
这是在租界,虽然是深夜,但是交集这几十号人马,还都拿着武器,金牙子难道想硬来?申追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现在后悔自己是单身前来的了,如果这个家伙真的色胆包天,敢冒大不韪,自己该如何办是好。
这个女人是陈家小姐,金牙子也不怕崩了他那满嘴牙,如果他真的要来硬的,自己倒是可以尝试一下英雄救美,想到这里,他摇下了车窗,点上了一支烟,等着自己的暗哨过来。作为军统的四大金刚,他带到上海的手下也都算是些精兵强将,很快就有人从黑暗中跑了出来,俯到车门边说道:“申爷,您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怎么能看到金牙子唱得好戏。”申追冷笑道,他虽然是在和自己的属下说话,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远处的王金平和他的那帮子手下。
“申爷,我们怎么办?”
“去通知我们的人过来。”申追冷冷的说道:“螳螂捕蝉,我这次倒要尝尝当黄雀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