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他不畏严寒,但到底在风雪中站了这些时候,身子依然有些发冷发僵,抬脚的时候只觉得腿脚处如有千万根钢针在扎一般的疼痛。脚步落在雪地里的时候也轻飘飘的,感觉不到半点分量。
这般走到院墙处,才觉得一双腿脚的知觉渐渐的回来。
正要提气跃过院墙,却忽然听到东次间传来一阵咳嗽声。
这咳嗽声并不是很大,却有些喘,听的孟锐的一颗心都紧紧的蜷缩了起来。
迟疑了片刻之后,他一咬牙,转身就阔步的往后走。
明间的几扇槅扇门从里面落了门闩,但这难不倒孟锐。
手一扬,锃的一声轻响,腰间软剑出鞘。
剑身约两指宽,细薄如柳叶,其上寒光凛冽,不输檐下冰棱。
估摸着门闩所在的位置,慢慢的将软剑透过槅扇门的间隙伸到下方,再轻轻的往旁边推展,很快的就听到咔哒一声轻响,门闩开了。
孟锐收剑回鞘,这才轻轻的推开一扇槅扇门,闪身进入屋内。
明间和东次间隔着碧纱橱,上面悬了粉色绣四季花卉的软帘。
孟锐站在软帘前微一迟疑,到底还是掀开帘子的一角,目光谨慎的往内扫视。
就着屋内幽微的烛火,能看到绿檀打着铺盖卷就睡在屏风外面。
许是白日劳累的缘故,绿檀睡的很沉,连刚刚薛清宁咳嗽她都没有听到。
孟锐举步入屋。经过绿檀身边的时候,弯腰一指点在她的睡穴上,这才放心的绕过屏风。
薛清宁就睡在床上。睡相却不是很好。身上盖的石榴红色,绣着牡丹富贵纹样的绵绫被被她踹到了一旁,大半个身子都露在被子外面。
身上穿的不是白日他看到的那套海棠红色的里衣,而是一套浅绿色的。
上面并没有什么纹样。
不过她生就这样的相貌,并不需要任何的首饰或者任何精美的刺绣来彰显。仅就这样素面的绸子,便已衬的她如江南三月刚抽条的柳枝一般的清新柔美。
她睡的也不是很安稳的样子。一双纤细的远山眉微微的蹙着,双颊如同晕了一层胭脂,薄薄的红。
孟锐走到近前,在床沿上坐下,抬了右手轻轻的搭在她的额头上,然后又轻轻的覆在她的脸颊上。
虽然没有白日那样的高热,但依然是有些热的。这丝绵被又厚重的很,也难怪她睡梦中也会将这被子踹到一旁了。
只是若任由她这般不盖被子,只怕会冻到她。若给她盖上的话......
做事一向果决的青年将军难得的踌躇起来,不晓得接下来该如何办才好。
薛清宁这时却动了起来。
正是发热难耐的时候,却忽然察觉到额头上有一样冰凉的东西搭了上来,令她觉得十分的舒适。
如干渴向水,寒冷向火一般,这炎热自然而然的也会向冰。于是薛清宁下意识的蹭了蹭孟锐还覆在她脸颊上的手,喉间还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轻哼声。
孟锐心中猛的一跳,整个身子都绷紧了。
他明知他们两个是义兄妹,现在他又对她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是肯定要避嫌的。
忽然过来,也只是想要知道她现在的病情如何。现在既然已知,就应该走的。
但是看着薛清宁现在这般乖巧的依恋着他,软嫩的脸颊在他的手掌心轻轻蹭着的模样,只觉得右手如有千斤重,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收回手,然后转身就走的。
薛清宁现在确实还发着热,神智迷迷糊糊的,很不清醒。
虽然觉得脸颊上清清凉凉的很舒服,但只这一点清亮却又如何够?
很快的便又蹙起了眉,一张小脸皱着,欲哭不哭的模样,分外的惹人爱怜。
甚至还侧过身子,一双手都搭在孟锐的手背上,想要汲取那一点凉意。
孟锐坐着不动,垂着眉眼看她。微弱烛火下他面上神情平静,一双眸子却黝黑暗沉。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一根根的梗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终究还是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解了身上的斗篷,侧身躺下去,轻轻的将薛清宁拥在怀中。
他身上还带着屋外风雪的凉意。若是在平时,薛清宁肯定早就已经惊醒了,现在她因着身上高热未退的缘故,只觉得这凉意甚为的舒适,不但没有惊醒,反倒身子不由自主的就往孟锐的怀里缩,一只手还搭在了孟锐劲瘦的腰间。
孟锐察觉到她这无意识的动作,垂了眉眼看她。
她两边脸颊上依然晕着一层浅浅的红,但小巧的眉头却舒展开来。满头青丝铺展开来,呼吸渐渐清浅匀速,睡的十分的安稳。
若说她的身子是三月江南刚抽条的嫩绿柳枝,她这一张脸便是枝头刚刚绽放的桃花。
粉粉的,嫩嫩的,只是看一眼,便忍不住的想要去抚弄一番。
孟锐也确实这般做了。
抬了右手,力道极轻柔的沿着她的脸颊轻轻的摩挲着。
掌下肌肤细白柔嫩,吹弹可破,他只要略一用力便能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道红痕。
这样娇嫩的一个人,是极容易想要让人‘欺负’,看她双眸蕴了水光,娇颤着声音唤他三哥,或者唤他名字的......
孟锐阖上双眼,胸腔里的一颗心跳动如擂鼓,摩挲着薛清宁脸颊的手都在轻微的发抖。
他到底该如何做?
想要娶她,不说两家的颜面名声尽失,双方父母肯定都不会同意。但若他放手,薛清宁往后肯定会嫁给别人。
只要一想到会有其他男人这般抱她在怀中,孟锐就觉得唇齿间都是血腥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