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两家已经结为秦晋之好,但徐氏是女眷, 他并没有见过。今日邀他们一家过来做客, 徐氏也是由他母亲和他夫人招待。
但是现在既然徐氏在这里,他总是要打声招呼的。
只是才一转头,整个人却震惊在当地。
那个人,罩一件藏青色绣兰花团纹的斗篷, 双手拢在袖中的站在那里。早春如水的日光透过梅梢静静的落在她的身上, 眉眼秀丽沉静。
分明是他挂念了这么多年的人......
岁月也很优待她。隔着近二十年的时光, 她的变化并不大, 但是自己这些年宦游在外,两鬓风霜, 双目沧桑,早不复当年相貌。
竟是不敢再让徐氏看他, 抬起袖子遮脸, 慌忙的转过身去。
忽又听到薛元韶在叫娘, 徐氏应答的声音,才遽然惊觉, 原来薛元韶竟是她的儿子。
自己竟然和她成了儿女亲家......
韩文林一时也说不上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想, 整个人仿似痴傻了一般。
想要再看一眼徐氏, 却又不想徐氏看到现如今他的模样,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将他们一家人送走的。
而徐氏虽然表面看着镇定,但心中实则已经如翻江倒海一般。
等回到家,送走了薛博明,打发薛清宁跟薛元韶去前院书房练字,她立刻吩咐文竹去前院将孙妈妈叫过来。
等到孙妈妈一过来,她将屋中其他的丫鬟都屏退出屋,面上一贯的淡然和镇定即刻没有了。
“翠柏,我看到他了。他回来了。我没有想到会是他。这可要怎么办才好?”
握着孙妈妈的手都在发颤,颠七倒八的,她也不晓得自己到底在说什么话。
但是孙妈妈还是立刻就明白了。
“夫人,您是说,是,是韩,韩公子回来了?”
夫人这些年很少会有失态的时候,可以说是心如止水,想来天下间唯有那个人能让她这般失态。
毕竟曾是年少时最纯净的一段爱恋。只是后来竟然得知对方在老家已有妻室,纵然是再如何的情投意合,徐氏却也是立刻就选择了跟他分开。
再然后便是他中了两榜进士之后外放为官,自己也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下嫁与薛博明为妻。
只以为这辈子再不会相见,却没有想到半辈子过去,今日竟然还能再次见到。
而且更让人震惊的是,两个人竟然做了儿女亲家。
孙妈妈知道之后也很震惊。
皱着眉想了一想,忽然想到一件事,忙惊讶的说道:“夫人,我记得上次您曾对我提起过,韩姑娘闺名念云。念云,念云,韩公子这是......”
徐氏明白她的意思,眼中渐渐漫上一层水意。
她闺名婉云,只是嫁为人妻之后,很少有人会唤她闺名。没有想到韩文林竟然给自己的女儿取名叫念云。
这是,一直在念着她?
只是纵然真的如此,又能如何呢?
“我以前也跟念云和韩老太太打听过她们家的事,知道韩夫人是商贾之女,念云是韩家长女,所以并未曾疑心到他就是,就是,”
当年据她所知,韩文林家中的妻室是秀才之女。便是经由韩老太太和韩念云打听她们韩家的事,那也不可能打听韩文林的名姓的,导致现如今两家已经定了亲事,她才知道韩念云的父亲竟然是韩文林。
孙妈妈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颇为担心的说道:“这谁能料想得到呢。只是,夫人,大公子和韩姑娘的亲事,您看......”
虽然说起来当年徐氏和韩文林只是彼此情意相投,并没有做出什么事来,但两个人既做了儿女亲家,往后自然免不了会偶有往来。彼此相见,总归是会觉得尴尬的。
而且,以后若被其他人知晓了当年的这段往事......
总归还是躲避些的好。
徐氏没有说话,眉眼微垂,望着炕桌上的三足错银梅花纹铜香炉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孙妈妈才听到她在轻声的说道:“论起当年的事,原是他欺骗我在先。既是家中有妻室,无论是否是他母亲所逼,都应该同我明说,却那般期瞒,是何道理?同他分开,我当时纵然心痛,但却是一点都不后悔的。就是这些年,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年的那个决定。”
徐氏的神情渐渐的平静下来,语气带着决绝的坚毅,“便是往后有人知晓以往的那些事,我也心中无愧,为何要躲避?元韶好不容易有个真心喜欢的姑娘,不能因为我的事,让他抱憾终身。”
这就是继续赞同薛元韶和韩念云的亲事了。
孙妈妈沉默了片刻,便道:“当年的事,原就没有几个人知道,但凡韩公,”
忽然想起来韩公子只是旧时称呼,现在跟着近二十年的时光,他年近四十,有妻有妾,膝下也有子有女,如何还能称呼他为韩公子?
便道:“但凡韩老爷不对外人说起,旁人自然是不会得知的。”
徐氏没有说话,拿了桌上的盖碗,垂眼慢慢的喝着茶水。
当年的事,虽说她觉得无愧于心,但肯定是能不被任何人知道才是最好的。
若不然,她名声受损倒是小事,只恐会波及到她的三个孩子。
孙妈妈这时却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
二房的那位夫人,当年是父母双亡,寄居在她家的表姑娘。后来夫人嫁给这荣昌伯府的嫡长子做了荣昌伯夫人,她随后也嫁了老爷庶出的二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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